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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值夜的小二把敲门的谭玄和谢白城放进来,睡眼惺忪的看看腰间的刀剑,自是不敢问,只敢陪送笑脸。
  跨上二楼,只有谭玄的屋子还亮着灯。
  门虚掩着。推门一看,不出所料,孟红菱正绷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坐在桌旁,时飞在一边陪着,见他们进来,立刻递给谭玄一个“我实在没有办法”的眼神。
  谭玄则立刻回赠他一记“你真是没有出息”的眼神。
  孟红菱一双大眼睛狐疑的盯着谭玄腋下夹着的那卷画。谭玄却不理会她,把画往谢白城手里一塞,拉开孟红菱对面的凳子,跨过去坐下,双目紧紧盯着对面的少女。
  孟红菱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双拳紧握放在膝上。
  被谭玄这样紧盯还真是……有点吓人。
  他的眼睛像狼。孟红菱想。
  “你说你家仆人去山中寻你,他为何去?见到你时是怎么说的?”谭玄开口问她。
  孟红菱一愣,眨了眨眼睛,道:“他……他是奉我爹的命啊,他说,他说我爹叫我立刻回去……”
  谭玄的目光立刻一变,锋锐如刀,孟红菱心下一凛,顿时怀疑自己说错了话,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回头省视。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谭玄又问。
  孟红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期期艾艾道:“我、我忘了……我真的没想起来,我满脑子都是、都是……”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谭玄叹了一口气,盯着她的目光放松了些:“你当时怎么想的?不觉得奇怪吗?”
  孟红菱吸吸鼻子:“那人就说,老爷叫我赶紧回去,说有急事。他好容易找到我,已经耽搁了时间,我就忙骑上马往家跑,还以为是母亲病了,或二弟病了呢,结果路上就遇见了杨伯……”
  谭玄又瞧了她一会儿,终于把头一侧,示意谢白城把画拿过来。
  他抽出其中一张,在桌上铺开。孟红菱懵懂的看着这幅画,又抬头疑惑的看他。
  “你家里挂了好几幅这样的画,你知道一共有多少幅,什么来头吗?”谭玄问她。
  孟红菱想了想:“一共……一共好像有三十六幅?是一套的。有一次,爹爹出门做生意带回来的,说是机缘巧合得的一套哪个寺里的摹本,说很珍贵什么的,他很喜欢,我也不大懂。”
  “三十六幅?”谭玄喃喃自语着,低头继续审视那幅画。
  “我爹对字画之类,还挺有研究的。”孟红菱一边窥探着谭玄的脸色一边说,“他在家里挂了好些,在铺子里也挂着的。”
  “铺子里也有?”谭玄猛的抬头问。
  孟红菱点点头:“我记得是有的,以前去玩的时候见过。”
  谭玄又思考了片刻,点头道:“的确,本来也要去你家商铺一趟的,明日一早便去吧。”
  他说着站起了身,孟红菱急忙跟着站起来:“那你们去了一趟,还有什么发现吗?这些画又怎么了?”
  “画的事,还得明天看了再说。至于发现……”他沉吟了一下,再度看向孟红菱的眼睛,“我们认为,你爹是察觉到了有麻烦要上门,想带着一家人逃走。”
  孟红菱蓦的睁大了眼睛,半晌,声音发颤的问:“是、是因为我,耽搁了吗?”
  谭玄轻轻摇了摇头:“我认为不是,可能对方比他预料的更快出现了。你若是早些回去,说不定,也跟他们有一样的遭遇了。”
  孟红菱怔怔地呆了一会,颓然乏力的跌坐在凳子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去休息吧。”谭玄道,“明日一早你也跟着去。”
  听了他的话,孟红菱木木地站起身,失魂落魄的一步步往门口走。时飞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谢白城把手里抱着的画都放在谭玄屋里的桌子上,也转身往门外走去。
  谭玄跟着他送到了门口。
  他本以为谭玄会趁机夹缠不清的想留下他,结果谭玄只是轻轻扶了一下他的后腰,凑近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早些歇息”,就把他送出了门。
  第9章
  翌日清晨,四人都起来了,简单用了些早饭,就一道往县衙去。
  夜里去城外悄悄探查倒也罢了,大白天里去城里的铺子,总不能不打县衙一个招呼,何况也还有些事情要问。
  县里的捕快班头姓凌,既是做了捕快,那至少也算半个江湖人,得知谭玄、时飞的身份,自然礼敬有加,知无不言。谭玄提出要去死去的李老板家的铺子查看一番,凌捕头便立刻安排人手先行去开铺子的门,又叫人去找商铺的大掌柜来备着问话,自己则亲自陪着他们过去。
  县衙离商铺云集的安民街不远,凌捕头陪着边走边答谭玄的问话。当谭玄问他知不知道这李老板另有身份,其实姓孟时,他显得很吃惊,说查验过身份,买宅子置地,开铺子等等,在官府落下的一应文书都是合规的,都写的姓名叫李广才。谭玄微微一笑,未再多言,孟远亭的手段着实不简单,他倒是有些好奇,他还藏着哪些秘密。
  李家商铺规模中等,在街上并不过分显眼,主要经营布匹绸缎和一些地方特产,东家出事后,唯一幸存的小姐也突然消失,铺子就一直处在停滞状态,门上也贴着官府的封条。此刻有差役早跑来了,把封条揭下,铺门打开,站在门口等候。
  谭玄等人跨过门槛,走进房里。房子里没有点灯,光线有些幽微,空气里有一股久未通风的尘土味,迎面柜台上放着一匹匹布料绸缎的样品,另一边则陈列着干果摆设等。
  凌捕头低声斥责属下没有眼力见儿,让他们赶快把蜡烛点上,几个差役慌忙进来,七手八脚点亮了烛台,房里终于变得亮堂堂的。但四下里打量,都只是普通铺子的面貌,并无什么特异。
  “你说的画在哪里?”谭玄回头问孟红菱。
  孟红菱从早上开始就很沉默,此刻谭玄问她,才勉强开口道:“我记得是在后面房里,爹有时候在那里看帐什么的。”
  这时凌捕头派人去叫的大掌柜来了,大掌柜姓黄,四十多岁,人有些胖,穿了一身团花绸棉袍,摇晃着身子跨进门槛,一眼瞧见孟红菱,叫了一声:“哎呀,小姐,你上哪里去了?真叫人急死了!”
  孟红菱低下头,叫了一声黄伯伯。
  谭玄在一旁觑着,只见这人面上一团和气,见人未语先笑,确实是一副生意人的圆滑做派,问他是什么时候给李老板做事的,他答曰是五年前。之前是东家亲自打理,渐渐上了规模,就请了他。东家平日对铺子里的事管的不多,只定期查帐目,还有就是喜欢亲自外出跑买卖。
  谭玄又问他跑买卖一般都去哪些地方,黄掌柜报了几个地名,都是附近几省的,最远是在江南一带。谭玄瞧他一眼,忽而再问,跑生意东家是否都是跟着一起亲自操持,黄掌柜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住了,假借用袖子揩了揩额角,眼神却有些飘忽闪躲。
  凌捕头也是个办刑案的老手了,当下眼睛一瞪,叫黄掌柜只管照实说。
  “这可是京里来的大官,你有什么隐瞒可是要倒霉的!”他这么说着,黄掌柜连忙摆手:“不敢隐瞒,不敢隐瞒!”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孟红菱,侧过身对谭玄道:‘东家,有时候跟伙计们一道,有时候,也不跟……”说完又慌忙补充,“东家是读过书的人,喜欢游山玩水,游览名胜古迹!”
  这就有些此地无银的味道。大约他以为孟远亭在别处还有相好,是出去私会。借行商名义,在异地置外室,甚至两头婚的,在当世并不少见。他刚才应该是觉得当着孟红菱的面,说她父亲的阴私实在不大好,才吞吞吐吐。
  再问他可知孟远亭是去哪里,他就摇头不知了。的确,他虽说是大掌柜,也只是东家请的伙计,哪里会过问东家的私事呢?
  谭玄不再问他什么,叫孟红菱领路去找另外的画。
  果然在铺子后面的一处房间里找到了。完完整整的一幅,安安静静挂在墙面上。
  谭玄叫时飞把这幅画也收了下来,再问孟红菱别处可还有了,她想了想只摇摇头。
  这时跟在后面的黄掌柜却突然说,他曾见过这些画,都收在铺子里一处极安全的铁箱子里。那箱子里放的都是些铺子里要紧的东西,东家把许多画也放进去,他还觉得奇怪,问是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很值钱。东家却得意的说是一套偶然得来的寺里的壁画摹本,现在那间寺庙已经不复存在,他这是存世孤本,是好宝贝。他对这些字啊画的都没兴趣,只当是东家的爱物,没再过问过。
  黄掌柜说完,就领着他们去看箱子。那箱子精铁所铸,厚实沉重,上头一个机关锁巧妙复杂,钥匙只有东家本人才有。
  所幸凌捕头等人查案时细致,在孟远亭尸身上搜出了钥匙。当下差人跑回县衙取来,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有一卷画,展开一点,却只有八幅,与在孟宅找到的合在一处共十三幅,剩下的黄掌柜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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