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们走这个桥吧。楚沐认路，不想再浪费时间，指了指眼前的桥。
  于飞第一个赞同：都听二师兄的。
  楚沐对他的识趣很满意，上了桥，穿过三条蜿蜒的街道。
  楚沐停了脚步，指了指牌坊：应该是这条街吧？
  于飞和白桃抬头，看着木牌坊上写着谢园庭街，兴奋跳起来：终于找到了！
  于飞双眼亮晶晶：二师兄！还得是你。
  白桃也笑着望向他。
  我们三个在街市分散巡视一下，找一些可疑的地方和人。楚沐对两人继续道：如果遇到问题，我们玉简联系。
  好的二师兄。于飞痛快答应。
  白桃也点头，三个人，朝着三个方向分散搜寻。
  而楚沐对搜寻妖族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支开两人，自己随便走走。
  谢园庭街距离城主府很近。
  可楚沐，没去。
  他走在谢园庭街。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这条街你追我赶的画面。
  他走到一棵粗壮的桂花树下，停了脚步。
  不自觉抬起头往上望去。
  好似能看到他和小伙伴一起爬树摘桂花的场景。
  可惜物是人非。
  王小家的，求你去看看，去救救我小孙子
  孙爷爷，不是我不去，是真的下不去，那洞口太小了。
  楚沐被带着哭腔的声音吸引。
  转头望过去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人群中有人叹息：这老孙头就是疯了，他哪有孙子啊。
  有的，有个小孙子，叫什么孙小明。
  不过听说三年前死了，就死在这城里。
  两个妇人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
  楚沐冲到人群，就见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发白，状如乞丐的老者抓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哀求着。
  楚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呼吸有些发颤，走上前，抓住那老者的胳膊：孙爷爷
  楚沐声音颤抖又沙哑。
  当初那些尸骨中，没有孙爷爷和孙小明。
  他记得孙小明告诉他，爷爷要带他去别的城寻亲。
  他以为他们逃过一劫了。
  老人停住哀求，转头用那双浑浊的眼望着楚沐。
  头不似正常人一样，左右歪斜着。
  二牛，救救我小孙子救救我小孙子很明显孙爷爷已经疯了。
  楚沐压着从心底翻上来的情绪。
  嗯，我是二牛，我来帮你找小明
  一听小明，孙爷爷动作停了，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
  抓着他的胳膊：走！走！走！找小明！走走走！找小明！
  楚沐任孙爷爷拉扯着他的手臂，走出人群。
  身后的人还在叹息：哎，要是大家说的是真的，那老孙头也太可怜了。
  熟悉的青砖房，木质大门推开。
  孙爷爷歪着头，那双浑浊的眼望着他。
  指着天井中那口枯井。
  井口很窄，成年男子根本不可能下得去。
  小孩子就算想下去，恐怕周边的父母也不会让孩子下去。
  楚沐望着孙爷爷：孙爷爷，我下去。
  孙爷爷的眼里闪过泪花：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楚沐看了眼井口，以灵力闭气。
  钻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灵火在指尖燃烧。
  轻轻落地时，整个井底被照亮。
  很明显是小孩的白骨。
  楚沐蹲下身，早就腐烂殆尽的布料像是污泥一样包裹着白骨。
  白骨胸前有一把已经发黑了的银制长命锁。
  是孙小明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玩伴的贴身物。
  楚沐的手在颤抖着，灵火也跟着忽明忽暗。
  楚沐从芥子袋中找到自己没穿的锦衣，轻轻的包裹住那小小的尸骨。
  连带着那把黑了的银制长命锁。
  楚沐一跃，跃出井口。
  他垂着眸子，心中难过和愧疚充斥着。
  为什么他就走了呢，为什么不能在城中多看看，为什么就确定没有人生还呢？
  对不起孙爷爷，我没能救下他楚沐双眼模糊。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滑落眼角。
  他自己也愣了，他都忘记了哭是什么滋味了。
  谁知孙爷爷像是定在原地，随后颤颤巍巍的抱住尸骨和银锁。
  浑浊的眼中流下泪。
  楚沐站在一边，紧握着拳头。
  却见孙爷爷扑腾一下抱着尸骨朝着他跪下来。
  楚沐吓了一跳，急忙去扶他：孙爷爷，你
  孙爷爷抬起满是斑驳沟壑的脸，满脸泪痕。
  三年
  三年
  小明找到了找到了
  楚沐不忍，咬着牙，动了灵力将人扶起。
  老人却又扑腾跪下磕完了三个头：生死是小明的命数，老翁这头是谢你愿意为我这爷孙俩奋不顾身下井。
  愿意相信老翁。
  孩子，你是好人，你是活神仙，爷爷谢谢你，爷爷和小明都谢谢你。疯了三年的老人忽然就醒了。
  转而望向孙爷爷轻声问：爷爷，小明怎么在这里
  孙爷爷抱着尸骨，搂在怀里，望着楚沐许久才问：你你是小沐吗？
  楚沐没想到孙爷爷想起了他。
  于是点点头。
  孙爷爷抱着尸骨，围着楚沐怜爱的看着：真好真好，你还活着
  小明要是还活着，也和你一样高，一样俊秀吧
  真好啊，小沐还活着真好啊
  楚沐再也压不住这悲伤，抱着孙爷爷。
  对不起爷爷
  对不起
  心情平复，在孙爷爷断断续续的的讲述中，楚沐也知道了孙小明为什么回来了。
  原本孙小明和爷爷都要在亲戚家过年的。
  但他觉得没意思，没人和他玩，就想着回来和二牛和他一起过年。
  于是在除夕夜前，跟着他小叔叔一起回了临安城。
  至于为什么会在井里，孙爷爷也不知道，只是后来他梦里总是出现一个小男孩在井里哭。
  他就执念的想要从井里救人。
  生要见人，死要埋骨。
  第15章 拥抱
  楚沐在心中问系统。
  孙小明怎么死的？
  系统翻阅了半天摇了摇头：书中并未记载。
  楚沐沉默。
  明明也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的人，却偏偏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楚沐修道多年，虽然后来堕成妖魔。
  却也知道天道无情。
  不会为任何一个苦难降下垂怜。
  因为这世间苦难太多了。
  楚沐想，若是当初他也是在那一城的尸体中，是不是在所谓的纪实录中，自己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隆冬，大雪，临安城破，无一人生还。
  生而为微末者，当真无声吗？
  小明，爷爷和小沐带你回家了。孙爷爷的声音哽咽着打断楚沐的思绪。
  眼看着那佝偻的身体，抱着小明的尸骨往外走。
  楚沐叹息，拉住孙爷爷的胳膊：爷爷，我知道有一处风水极好之地，藏风聚水，来世定能平安富裕过一生。
  孙爷爷惊喜，止不住的直点头：好好好
  楚沐伸手，芥子袋中的飞剑落在手中。
  楚沐望着暗沉的天色，抓住爷爷的胳膊：爷爷，站好了。
  飞剑载着老人缓缓升空。
  孙爷爷双眼都是惊讶，随后抱进了孙小明的尸骨哽咽：小明，看到了没？小沐带你当神仙了
  藏风聚水的山头，野草疯长，这里埋葬着一城的人。
  孙爷爷看着一个个坟包，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墓碑名字。
  颤着身子，找到了一个孙林的木牌。
  我的儿啊
  我的儿啊
  楚沐垂着头，站在孙爷爷的身后。
  这个是孙小明的叔叔，孙爷爷的小儿子
  孙爷爷哭了多久，楚沐的心就被人戳了多久。
  最后孙爷爷抱着孙小明的尸骨，恳求道：小沐，好孩子，你有大本事，让小明埋他小叔叔旁边吧，下去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