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他无暇现在浪费时间分辨,递与了小京去装证物袋。
此时又怨又念的人就奇迹一般乖乖躺在他眼前,不撒谎也不逃跑,闫肃觉得有些不真实。
像正在做一场噩梦,叫人头晕。
闫肃的视线有如实质,一寸一寸,落在杨今予奄奄一息的脸上。
男生终于剪去了曾经打死也不愿意剪的长发,耳朵自然暴露在外面,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向日葵纹身。
短发将他的棱角全都展露了出来,比以前更加夺目。
这几年抽高了不少,目测或许能到自己鼻尖了。
这样想着,闫肃没忍住伸手触碰了杨今予的鼻尖......尖尖小小的,很凉很湿,小狗一样。
后来闫肃感觉到自己被人拉开,走马灯似的见到医生们鱼贯而出,救护车的声音叫人耳鸣。
老魏吩咐小京把现场证物给张队送过去,支开小京后,他将愈发不对劲的闫肃拉上车,开车紧跟在救护车后面。
“闫队。”老魏几度迟疑,还是斟酌着开了口:“你跟那个人什么关......你们很熟?”
年轻的队长终于卸下训练有素的伪装,将头埋进臂弯,嗓音艰涩:“嗯。很熟。”
老魏玲珑心思,看这反应便知道里头有大事儿,没再多问,只是沉默着捏了捏闫肃的后脖颈。
这孩子刚进警局那会儿就很能吃苦,心也细,很少有刚进队的小年轻不犯点英雄主义中二病,但闫肃从来都是有事办事无事退朝,没那么多病可犯。
老魏是看着闫肃这些年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时常忽略其实他也不过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还是头一回,见这孩子手足无措的模样。
杨今予被推进了手术室,留给外面的人漫长的等待。
一如这六年。
这一等,天色便开始蒙蒙泛白了,正月最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刮风像是天上下刀子。
老魏离开了一会儿,又提着冒热气的早餐回来,帽顶覆了一层雪。
“吃点东西垫垫。”他抬手将塑料袋伸到闫肃面前。
一夜之间,闫肃似乎累极了,下巴一圈泛出青茬。他瞳仁幽邃漆黑,眉梢的不安怎么也掩饰不住。
见闫肃迟迟不接,老魏直接掰开他的手塞进去一杯八宝粥。
热乎乎的,叫人掌心乍暖,闫肃终于回了点意识,抬眼说谢谢。
这声谢实在多余,老魏讪讪摆手,挨着闫肃坐下。
老魏盘算着还是得问问具体情况,也不能算他八卦多事,他只是不能看着闫肃这孩子不吃不喝干守在这儿,怎样也得劝一劝的。
嘴巴一张刚要开口,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闫肃倏地抬头,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紧张。
“暂时没事了,但生命迹象微弱,病人求生欲望不强,还要进一步监护治疗。”医生说着,并安排将杨今予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能进去看一下吗?”闫肃问。
“现在还不行。”
医生接过护士送来的一份文件,侧目看了一眼他们的装扮:“需要家属签一下字,警官,这是您经手的犯人吗?”
“不......朋友。”
闫肃很艰难的才做出一个恰当的回答。
医生面露难色,“那签字是由?”
“他没有家属。”
最后,是闫肃签的字。
第153章 他醒了
谢忱、谢天、曹知知三个人闻讯急吼吼赶来, 直接略过了角落长椅上埋头沉默的闫肃。
但赶来也没用,不让进。
谢天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自我谴责道:“都怪我, 非得买那个破鱼缸!”
曹知知眼眶泛红:“养鱼的主意是我出的。”
谢忱烦躁不已,拨了一下头发, 抱着头在墙边蹲了下去。
怎么就没看住呢?怎么一出门的功夫就......
谢忱紧咬牙关, 耳边充斥着谢天和曹知知的祈祷, 咬死杨今予的心都有。
听到这边嘈杂的声音,闫肃搓掉脸上疲惫,扬头看过去。
他有多久没见过杨今予, 就有多久没见过谢忱, 看清墙角蹲着的人是谁后, 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杨今予回来的消息,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
“知知。”闫肃朝曹知知递了个眼神, “过来。”
曹知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哥?你怎么也在?”
谢天打量闫肃脸色, 赶忙走过来解释:“那个,闫肃, 今予这......也是刚回来, 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没别的意思。”
闫肃这些年练就出一双特警独有的锋利目色, 当他专注的看着一个人时, 好像能直接把猎物穿透。
曹知知缩了缩脖子。
闫肃抬手伸出食指,却无从发作, 只好在曹知知额头上方隔空点了点, 又收了回去。
他额头有隐隐的青筋,能看出来是真生气了。
曹知知赎罪似的拽了拽闫肃。
在一旁的谢忱心里本就窝火, 正想找人撒一撒,越发看不下去这位几年不见还是管很宽的闫“纪委”,也看不下去那俩人支支吾吾不敢说的怂样。
他勃然站出来,道:“是我带回来的,怎么着吧?我带回来的人我负责,我不让他俩说的,怎么了,犯法吗闫警官?”
“那你负责好了吗。”闫肃压着火,沉声质问。
“你是怎么把人负责到医院的。”
“......”
一句话问的谢忱理亏。
但谢忱现在的烦躁消不下去,不是针对谁,纯属AOE:“他回来想见谁不想见谁,是要死还是要活,跟你没关系吧?你算他的谁?”
闫肃愣了愣,无言以对。
他心里还想再说点什么,被突然跑过来的老魏打断了:“闫队,队里有任务,速回。”
闫肃看了一眼老魏,老魏的神情很严肃。八成是前段时间他们盯的那条大鱼,进入抓捕范围了。
闫肃立即扣好帽带,整装待发,不再与谢忱进行无意义的对视。
他临走时深深看了ICU一眼,神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杨今予在重症监护昏了两天半,随后转入了普通病房。
第三天的中午,他睫毛轻颤了一下。
浮肿的眼皮太过沉重,每一寸皮肤都像有虫蚁啃食,又麻又疼,杨今予没有彻底醒来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这次他做了梦。
倒不是什么特别的场景,普普通通的噩梦,无非就是被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追赶,他一直跑一直跑,脚下浮空,夜路总也没有尽头。
但他的触觉告诉他,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指,很有礼貌,点到即止。
没来由的,他心口一阵绞痛。
那只手很快便抽走了,他似乎听到护士严厉的训诫,随后是关门声。
病房门外,成熟挺拔的男性,一身叫人望而生畏的黑色制服。
他看着不苟言笑,动作却是不自知的反差感。
男人双手背后,为自己方才没忍住偷偷触碰了病人而抱歉,莫名像个犯了错的幼儿园小朋友,杵在原地听护士小姐的责备。
小护士从没见过这么认真接受批评的家属,英俊的男人低垂着睫毛,神情端正认真。
她警告了这位警官几句后,自己耳朵有些发热,忙摆手驱赶他,并警告他明天不可以这样了!
闫肃望了一眼病房的门窗,转身离去。
闫肃刚走就换了一波人来,过年期间曹知知和谢天家里事情太多,并不能久留,探视了一会儿先告辞了。
留下谢忱一个人,坐在杨今予病床前一言不发。
半晌,谢忱对着不知道能不能听见的杨今予,纳闷道:“我他妈真是不能理解。”
“至于吗,写不出来就再等两年,着什么急。大不了我来写,乐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谢忱说完,又无奈至极的埋头泄气:“算了,都怪我让你回来,怪我。蒲城这破地方你一回来就不对劲,快醒来,醒了我管你叫哥都行可以吧?咱们马上回香港,一秒都不在这留了。”
很多事经不起细究,谢忱不敢想杨今予这回的犯傻,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累了。
这次跟以往在香港发现的那几次,都不一样。
以前他很清楚杨今予只是想让自己感受到“刺激”,而这次,好像就是奔着死去的。
真的仅仅是因为写歌吗?
会不会还因为,这是蒲城,让人没办法不难过的地方。
这该死的鬼地方于有些人而言,始终是诅咒。
谢忱眼神空洞,对着奄奄一息的人静坐了很久。
一年365天,没一天是能清闲的。年节最是事故多发的时间段,紧急出警接连不断,后半夜闫肃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外套上全是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换了鞋后直奔书房。
在书柜的角落,那里尘封着一个好几年没打开过的纸箱。
纸箱还贴着易碎品封条,这是几年前贴上去的了,那时候烟袋桥刚拆,他携带着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搬到了这个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