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那几个,别跑!”
谢天也被拉上围墙,三个人来不及向闫肃道别,依次翻出了墙外。
闫肃眼睁睁看着杨今予一点点消失在视野,窸窣的落地声,从墙外的世界传来。
霎时间,他的耳朵似乎自动屏蔽了巡查老师的怒火,只听到深深浅浅的属于杨今予的脚步,在渐行渐远。
“嘶。”
闫肃突然弯腰,近乎狼狈的捂住方才被杨今予踩踏的胳膊。
那里正有一处伤口,火辣辣的,昭示着分离。
他有些魔怔,也有些茫然。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校规铁纪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走了杨今予?
如果杨今予是被押进囚笼的鸟雀,那他就是不计后果劫法场的同伙,如此不可思议。
巡查队赶到后,闫肃堂堂正正直起腰,转过身去。
年少的脊背里铸起孤注一掷的灵魂,他独自面对从四面而来的巡查队,已然做好了承受风浪的准备。
“快,上车。”围墙外的马路上,曹知知叫的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车门大开着,曹知知在里面招手。
三个男生踩着秋风钻进后车厢,鞋底还沾着方才墙角的落叶。
他们气喘吁吁,缓了一会儿,一时间有些沉默。
车子缓缓发动,随着一声鸣笛,谢天开口打破沉寂:“闫肃不会被开除吧?”
“什么情况?”曹知知不明所以的扭头问。
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杨今予怅然若失的摇摇头。
谢忱说:“没准儿。”
谢天双手合十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大班长可是升学率保障,最多就是免职叫家长,开除不至于。”
“叫家长更不行了啊!”曹知知急了,“闫叔比老师狠多了!怎么了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谢天便一五一十跟曹知知讲了方才的情况。
曹知知听完,也沉默了,瞄了一眼杨今予。
离谱的人,离谱的事。
离谱乐队踩着验票的最后一分钟抵达车站,这场不计后果的出逃,从他们走进车厢那一刻,尘埃落定。
一路向北。
杨今予上车后就窝进靠窗的角落,对外界充耳不闻,耳机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一首《星夜期盼》,着了魔似的,反复欣赏着呜咽阴诡的曲调。
有点像自我惩罚。
谢忱觉得杨今予很不对劲,适时的捏了捏杨今予的后勃颈。
杨今予抬眸,摘下耳机环顾四周。
“放心,他俩睡着了。”谢忱提醒。
那就好。
杨今予松了口气,声音低落尘埃:“我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份上。”
谢忱不得不承认,闫肃这件事办的讲究,让人心服口服。
他语气凝重道:“所以你的决定还是不变吗。”
“什么?”杨今予警觉。
谢忱一副已经看透的神情:“解散乐队,不告而别。”
杨今予:“......”
谢忱咬牙:“我真想揍你一顿。”
杨今予没什么力气解释,只说:“对不起。”
谢忱:“你对不起的是闫肃。”
“是。”杨今予埋头认罪,“认识我,是他最大的不幸。”
谢忱没好气的放低靠背,椅了上去。
但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在杨今予后脑勺抽了一巴掌。
“呀,干什么呀。”前排的座椅被晃了一下,惊道。
谢忱朝前排挤出一个假笑:“没事,闹着玩。”
说着谢忱又咬牙切齿瞪杨今予:“你是不是觉得闫肃还得谢谢你啊?闭眼别想了,睡觉。”
杨今予双肘支在面前的小桌板,抱着头一言不发。
他倒希望谢忱打他几拳,别这么不痛不痒猫挠一样,最好把闫肃那份也加倍打回来。
从中秋夜开始,自己见不得光的计划终于进行到了这一步,一切都有条不紊,他都要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可又能怎么办呢?
闫肃还有大好的未来,他没资格做闫肃的绊脚石。
谁都没有资格!
列车再次路过石家庄,谢天和曹知知不约而同醒了。
谢天开玩笑说:“没办法,DNA深入骨髓,每次到石家庄站,就想唱歌。”
曹知知一直在傻乐:“我曾经想过混进河北师大附中,圣地巡礼。”
“哎金鱼,别睡了醒醒。”谢天隔着过道,拍拍杨今予的座椅。
杨今予压根也没睡着,闭着眼睛说:“干嘛,又不是傍晚六点,我又不是乒乓少年。”
看他还能开玩笑,谢天暗自松了口气。
他真有点担心杨今予还在想闫肃的事。
谢天抽出一张高铁座椅里都有的广告传单,卷成话筒形状:“我有预感,我们这次演出,现场效果绝对碾压其他队。请问队长有何感想?”
杨今予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已经看不出眼眶里的红。
他中肯的配合谢天道:“嗯。”
“就一个字啊?多说点啊!”谢天不依不饶。
杨今予想了想,无奈道:“沙漏的实力不容小觑。”
曹知知:“诶?沙漏之前的歌不也是你写的吗。”
谢忱这时也看过来。
他看到杨今予大概是刻意想走出自己不好的情绪,在竭尽全力配合曹知知和谢天的演出,束手就擒开着玩笑:“所以才不容小觑。”
谢天嘿嘿一声:“没毛病,人活着就是要打败过往,超越自己,战胜自己。”
是啊。
打败过往,战胜自己。
杨今予一不留神思绪又飘远了。
闫肃啊,终有一天,也会打败这段失败的过往。
成为最好的自己。
第143章 结束了
周四, 院里的银杏落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来得都要早,去的也比往年都要快。北方换季比较迷, 春秋都短得要命,气温居然在一夜之间骤降, 甚至需要穿毛衣才行了。
闫肃给杨今予发了信息。
【太阳】(天空照片)
【太阳】降温了, 衣服带够了吗?
迟迟没有等到回复。
聊天界面往上翻, 全都是他在自说自话,杨今予从昨天离开蒲城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闫肃知道杨今予肯定一落地就要忙音乐节的事, 毕竟那么多支乐队聚首, 作为队长的杨今予, 光是官方社交就很耗神,况且他那个人还不太会社交。
没时间看手机也情有可原,闫肃说服自己。
他将天气预报的定位改到了北京, 手机屏幕瞬间弹出了黄色风暴预警。
想了想, 闫肃还是不放心,给曹知知打了电话。
果不其然, 从曹知知听筒里传来呼啸的风声, 姑娘声音都是凌乱的:“喂?闫肃,喂喂, 能听见吗?”
闫肃:“听得见, 你们那边......”
“什么?喂喂,我有点听不清, 风太大了!我们现在在郊区的舞台这边等彩排, 你等等啊闫肃,我找个室内再给你打过去!”曹知知用喊的。
北京这座城市, 总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反复迎来沙尘暴,曹知知表示又涨了一次见识。
她挂了闫肃的电话,从众多乐队围成的等待区穿过,有点郁闷这群北京学生是怎么做到纹丝不动笑看风云的。
天空都被沙尘蒙上了一层泛黄的滤镜,像是置身在上世纪旧影中。
曹知知捂着口鼻,找到杨今予:“同桌,闫肃来电话了,我去那边的卫生间给他回电话,估计是找你的,一起去?”
杨今予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我没空,你去吧。”
曹知知纳闷地“哦”了一声。
杨今予居然说谎,明明刚才在闲着发呆。
但她也没再问,免得一张口又吃一嘴沙子。
曹知知裹紧外套跑远了,杨今予才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迟疑半晌,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最终,他看不出情绪的关掉了一直震动不停的特殊提示音。
取消,特别关心。
好像就是动动手指的功夫,没想象中那么艰难。
曹知知十分钟后回来,替闫肃带了话:“他让你多穿点,这天气就别耍酷了。”
杨今予扯动嘴角:“上舞台不耍酷等于白上。”
曹知知觉得杨今予说的有道理,直接倒戈,把闫肃的叮嘱抛到了脑后:“确实,燥起来先!”
不仅要耍酷,还要跳水。
按照最初的专辑设想,在主唱谢忱近乎发泄式的怒音里,杨今予完成了鼓手生涯中第一次跳水。
沙尘暴中的音乐节,鼓手解放双手去跳水,这本身就很离谱。
离谱乐队一路种种,离经叛道,荆棘丛生。
闫肃给乐队起了个好名字。
杨今予把这馈赠,随着自己纵身一跃,永久地封存进了可念不可说的故事里。
沙尘暴并不能够阻挡摇滚乐的热情,更不能阻止冉冉升起的少年人的脚步,此次高中生音乐节举办的非常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