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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那时候他们还不太熟,杨今予贪嘴几块糖糕进了医院,并仗病口出狂言。
  -“大班长, 往后在学校里能井水不犯河水吗。”
  -“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 学校拿那套老旧教条来规范所有人,驯出一窝毛色相同的狗, 你觉得合适吗?”
  -“碍着谁梦想了?”
  -“碍着谁学习了?”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杨今予的?
  他说, 校规校纪的设立,初衷是为了保障学习环境。在学校, 你可以讨厌学习, 但你不能妨碍其他同学拥有良好学习环境的权利,不是所有同学都没有梦想的。
  但现在看来, 可能真是他那时太以己度人了......
  也不是所有同学的梦想, 都是要靠死读书来实现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学校设立的校规, 是要建立在扼杀一部分同学的天性上,来强制“驯化”出“毛色相同”的升学率。
  杨今予当时话糙理不糙,一语成箴。
  此时理科班后门的走廊内,也有几个打算艺考的美术生在窃窃私语,闫肃按了按眉心。
  “你怎么看,新校规。”闫肃问谢天。
  谢天气哼哼的,将手指关节按得咔吧响:“我真后悔没及时冲出给今予他们喊加油,虽然本来我妈也不让我参加艺考,但学校这样做太过分了。”
  闫肃的新同桌钢炮儿也闷闷不乐发言:“确实过分,我还想用体育课继续练拳,高考加点分儿呢。”
  “可是这样确实能快速提高学习状态啊,我预感照这么学,到期末至少能提高50分。”钢炮儿后面的男生说。
  闫肃一阵头疼。
  在他们这个年纪,学校的通知下来,就像是下了道圣旨,大部分人都敢怒不敢言,认为这就是规定。
  起初也会有人抗旨,背后议论纷纷,久而久之又只能忍气吞声,习惯性从众。
  像杨今予和谢忱这种公然闹到“圣上”面前,还把人给揍了的,校史上也没出现过几例。
  冲动行为不可取,却精准戳中了青春少年们兴奋点,此时小道消息就像一阵无孔不入的风,全年级都已经传开了——文科班出了俩带头起义的“英雄”。
  9月1日,这本来是莘莘学子们学海生涯中普通且有秩序的一天,恐怕连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成了丢进荒草里的一颗火苗,小小的秋风一刮,竟然愈演愈烈。
  到晚自习的时候,年级里已经形成了三方阵营,所有人都陷入了关于“该不该”的辩题里,争论的你死我活。
  要竞赛的学霸们觉得新规定挺好,竞争氛围变好了,还能逼着自己往死里学,有压迫才有动力。
  普通高考的同学站中立,觉得无非就是课余时间少了点,并不是不能适应,没必要把事闹大。
  而平时互看不爽的艺术生体育生们这次一边倒,实现了空前大团结!
  直到晚自习放学,战况也没分出你死我活,事了拂衣去的两位当事人,正一脑门官司的坐在天台边缘处,郁闷的抽烟。
  他们刚接受完“爱”的教育。
  袅袅白雾遮盖住了两人的脸,四条腿并排垂下去,稍有不慎很可能双双坠楼。
  就在刚刚,范老师给杨今予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从道理讲到哲理,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谢忱就惨了点,被他那早就不来往的爸劈头盖脸一顿骂,随后又接了他姑姑的电话。
  谢家姑姑倒是个明事理的,杨今予听见滋滋的电流外,强干的女中音跟谢忱说了不少鸡汤,还表示明天会亲自去学校给瓜瓢道歉,把事情调和下来。
  杨今予发现谢忱在面对姑姑的时候,还算乖顺。
  他自己没有什么三姑六婆的亲戚,所以不禁好奇:“你和谢天,好像都比较听姑姑的?”
  “算吧。”谢忱和他姑挂了电话后,兴致不是很高,随口答:“她是唯一一个还跟香港那边有联系的,宋娴生活上她帮了不少忙,以后能不能回香港,也是她一句话的事。”
  杨今予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突然警觉地看过去:“你要回香港?什么时候?”
  谢忱把手里的烟头按在地上,笑笑:“问这个干嘛,放心,早着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的话,杨今予皱眉。
  谢忱伸手在他脑袋上抓了抓,嫌弃道:“说了跟你玩乐队玩到底,离谱不散我不走,你忱哥说话算话,看把你吓的。”
  杨今予拍掉他的手:“离谱不会散,你可能要下辈子才能回去了。”
  这话说的一脸笃定。
  谢忱不知道杨今予是有意还是无意,逐字逐句都更像是在给他自己打定心丸。
  这些天以来,发生的变故太多了,队长谁来当,都会没有安全感吧?
  这样想着,谢忱把话题继续下去:“现在学校要封艺术楼,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睡着前都是文化课,连个自习都没了,不给你时间也不给你场地,曹知知还......往后离谱打算怎么办?”
  “我不同意。”杨今予想也没想说,“凭什么白纸黑字决定我的轨迹,谁给他们的权利。”
  “谁问你要同意了?”谢忱轻轻嗤了一声。
  他难得语重心长:“多得是人不同意呢。但现状就是这样了,问你怎么打算,给我个脚踏实地点儿的方案,总不能天天去跟瓜瓢干架吧?我倒是没意见,爽是爽了,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月底就要上音乐节,乐队可耗不起。再说,你那还有个大纪委家属,他肯定要管这事儿,你们立场不同,到时候是不是还得跟他正面交锋啊?”
  谢忱平时总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没想到还会替乐队考虑,杨今予意外地看过去一眼。
  “别看我,我只会用暴力解决,你是队长。”谢忱欠抽地笑笑,撑着杨今予的肩膀站起来。
  他原地做出立定跳远的动作:“对了,最近你状态不好,要实在撑不住怕露馅,停课其实是好事。躲着点儿人吧,药该续的续上,别再作死戒断了。”
  说着他一个横跃,跳回了对面的天台。
  谢忱说的没错,杨今予一字不落听进去了。
  他习惯性抬手在耳垂上掐了掐,轻微的痛觉将他从失落情绪里拉出了一点。他低头看脚下,顶楼垂直悬空的视觉,让人无端生出想一跃而下的错觉。
  盯着纵深看了好一会儿,他睫毛颤了颤,怅然回神。
  是啊,他已经三番两次在无知觉中露出马脚了。
  在别人看来,他只是脾气差才跟瓜瓢动了手,其实不然,他和谢忱本意是去讨说法的,动手的事谢忱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当时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挥了过去,丝毫没有预兆。
  谢忱眼疾手快替他补了两拳,才显得这是一起有组织的不良学生事件。
  谢忱的话,让他产生了隐隐约约的后怕。
  他太爱依赖着闫肃了,那些不经意的情绪总藏在两个人相处时的细节里,当着闫肃的面流鼻血是个莫大的警示,再这样下去,闫肃迟早能看出来。
  停课也好,最好多停几天。
  这样就可以在白天加强练鼓,晚上见到闫肃时,也就没精力作妖了,他存着一丝丝侥幸心理想着。
  而且新校规颁布后,闫肃不一定每天晚自习放学都有时间过来看他。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我安慰,杨今予转身下了天台。
  等他从通往天台的半层楼梯间下来,少年的表情无缝连接,倏然换上另一副神态,微笑像是画在了嘴角。因为闫肃过来了,此时就在门口。
  面对闫肃时,他总是不吝笑意的。
  “唔,刚才在天台跟忱哥聊点乐队的事,等多久啦?”杨今予主动汇报,然后随口说:“要不你去配一把我家的钥匙吧。”
  闫肃并没有要往里进的意思。
  “我来替范老师带个话。”
  杨今予假意受伤的噘嘴:“原来不是想我了噢。”
  “哪里的话。”闫肃失笑,“当然还是担心你,来看看,顺便给范老师带个话。”
  “不进去说吗。”杨今予将门拉开条缝。
  闫肃犹豫了一下:“我......家里还有事,看完你我就走。”
  杨今予又把门给合上了,和闫肃一起傻站在电梯走廊。
  他这时才发现,闫肃穿的居然还是从北京穿回来时那身衣服,这让人稍稍有点意外。
  不过没多想,毕竟大班长穿搭审美有限,没有法律规定他衣服必须天天换新。
  闫肃走过来,习惯性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他脸颊两侧的碎发掖了一半到耳后。
  按大班长的老年审美来说,这应该叫“看着利索”。
  “停课反省一周,下周要在国旗下念检讨,这是范老师能争取到的最轻处分了。”闫肃说。
  杨今予不在意怎么处分,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作为风纪委的男朋友是怎么看待这件事:“你并不认同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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