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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还我。”杨今予脸色一变。
  谢忱看着药瓶上的主治功能,眉心皱出一个川字:“这什么药?什么时候的事,从来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杨今予乘金鸡独立式,垫脚抢了回来。
  他闪躲开谢忱的审视,有些气急败坏:“进去了,别耽误准备时间。”
  谢忱的视线重重落在杨今予身上,大有不说清楚别想走的架势。
  僵持了一会儿,杨今予只好说:“小时候的小毛病,没什么大事,是我能控制的范围。就算控制不了吃药也能控制,别问了忱哥,千万别跟他俩说。”
  谢忱用指腹摩挲着药瓶盖子,琢磨了一会儿:“那你今天吃它,是自己控制不了?”
  “我提前吃了求个心安,确保上台不出意外。”杨今予答。
  谢忱摇摇头,“我觉得你不对劲。”
  “哪有那么多不对劲,想多了,走吧。”杨今予说着就要走。
  谢忱又一把揪住杨今予后领口,穷追不舍:“是因为闫肃没来还是......”
  杨今予不动声色拉下他的手,打断道:“是因为这脚不能跳水,不爽。”
  谢忱啧了一声,暂时放过了小瘸子。
  他在杨今予肩上拍了拍:“行了,我不问了,进去吧。”
  杨今予一瘸一拐跟在谢忱身后,缓缓松了口气。
  舞台已经在准备了。调音师让他们上去插电试音,谢天和谢忱一左一右架着杨今予,把他架到属于鼓手的高台上。
  按理说,他的左脚还是不太能用力踩镲,但演出嘛,不按理来。
  杨今予朝调音师打手势,试了试鼓。
  小天儿把号挂在麦架上,过去给曹知知连线,舞台两头跑。
  此时已经有一部分人闻声而来,聚到舞台前面等待开场了。
  忱哥摸出他的墨镜戴上,本想扭头朝杨今予嘚瑟一下,却从昏暗的视线里发现,杨今予低着脑袋发呆,心不在焉。
  他打了个响指,喊到:“哎,醒醒了!”
  杨今予如梦初醒,怔了一下。
  “愣什么呢,准备了。”谢忱提醒。
  杨今予无意识打了个哈欠,感觉药劲逐渐上来了,努力甩了甩头,朝谢忱比了个OK手势。
  等小天儿把键盘调好,他和曹知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曹知知走近面前的麦架,大声念出了心里默背了千八百遍的开场白。
  “晚上好,我们是离谱乐队!”
  底下人头攒动,越来越多的人流往舞台边靠拢,不知是谁带头,起哄响起掌声。
  “这是离谱乐队诞生之初,在地球上的第一场live,有缘跟大家在这里见面,听一听我们的专辑。我们来自蒲城一中的新人乐队,介绍一下乐队成员——队长鼓手杨今予,键盘兼管乐手小天儿,主唱吉他忱哥,贝斯兼打杂曹知知,也就是我本人哈哈。第一首《托举星星》,送给所有心怀星光与浪漫的年轻人!”
  “呜呼——”
  在起哄的喊叫声里,舞台灯光骤暗,只余一束缥缈的黄光,打在人群中。
  谢天侧身看杨今予,杨今予点点头。
  收到指示后,一道高昂的小号刹时声划破天际,舞台上金光忽明,洒在谢天头顶。
  离谱乐队第一张专辑,第一次live,终于在兵荒马乱的酝酿中,打磨出一条若有光的道路。
  【月亮落进耳朵,你听到了什么
  有人在坠亡后才闪烁
  我们就闭上眼睛,托举星星
  制造一场岌岌可危的浪漫吧
  月亮没有耳朵,听不懂我们的歌
  有人把暮色藏进包裹
  我们就闭上眼睛,托举星星
  制造一些诗歌复兴的革命吧】
  ......
  杨今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眼神不经意扫过台下时,人头攒动中有一道身影,很像闫肃。
  真的很像。
  但他视线再追过去,已经找不见了。
  他的鼓棒在手里翻了个花儿,引起阵阵尖叫。
  少年鼓手的表情全然被灯光的暗角淹没,无人得知他在看向何处,也无人发现他汗湿一片的鬓角。
  他咬咬牙,骨折的左脚将镲声踩得精准无二。
  “第二首《蒲公英有话要说》,春天是会被季节更迭的,但热爱永恒不死,希望大家都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珍惜转瞬即逝的美好......”
  曹知知在前面报幕。
  谢忱稍微后退了几步,背部抵住鼓手的高台,小声问:“能坚持吗?”
  杨今予:“没事。”
  谢忱沉声提醒:“别硬撑,现场音箱杂,镲音出不来也没关系,这时候就没必要追求完美了。”
  杨今予没点头也没摇头,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恍然间,他又看到那个很像闫肃的影子。
  “忱哥,闫肃在台下?”他没头没脑的问。
  谢忱拧起眉,顺着杨今予视线往下找:“开什么玩笑,不可能。”
  杨今予定了定神,随着曹知知清唱起调,跟出第一句和声:“蒲公英,有话要说——”
  第二首歌也开始了。
  杨今予承认最近几天自己有些不对劲,他很熟悉这种感觉。
  闫肃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精力全都扑在了排练上,无暇去想念谁。少年脊背里有根上了发条的弦,因为太渴望专辑现世,也太珍惜乐队的“第一次”。
  他没有觉得多辛苦,毕竟这段时间乐队每个人都在连轴转,没有谁是闲着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认为只要精神强大,身体便就听话的做个钢筋铁骨了。
  太自负了。
  不切实际的自负,是会受到教训的。
  闫肃在的时候还好,有那么个肉眼可见的活警钟时刻悬在头顶,他不敢露出一丝的蛛丝马迹。
  但闫肃走后,家里又变成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场所,可以随时“接见”老朋友。
  于是他强行断药的第三个月,戒断反应图穷匕见,比想象中来得更汹涌些。
  杨今予从小到大的噩梦画面,无论内容怎么变,都无外乎围绕着“恐惧”二字展开。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往往会在梦境里得以呈现。
  小时候是无助的雷雨夜,最近变成了一片片真实世界拼接的画面。
  吞噬梦想的大火、有人不辞而别、有人退出乐队、有人甩开他的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午夜惊醒,他清晰的知道梦都是假的,却还是自虐一般去触摸悲观的底线,设想这一切假如都成了真。
  男孩站在一片惨白里,万人空巷,失聪失明。
  杨今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感觉。
  现实与幻象在他意识里产生了相交,不稳定的魇兽像是在玩扫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相安无事。
  有时候仅仅是在吃零食,下一秒他发现,手里的东西被他失控捏了个粉碎。
  他深刻知道这种情绪,是不应该,也不正常的。
  但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也不想任何人看这种笑话,或许暂时恢复用药,是他唯一的办法。
  他感觉体内有一块无形的电池,那块电池在以他掌控不了的速度迅速耗电,吃一颗药充上一点,听一首歌充上一点,抽一根烟再充上一点。
  就这么断断续续支撑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宕机,什么时候又重启。
  不过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那就是他一定会将自己修好,以一个健康的姿态再次见到闫肃。
  以往的许多年里,他已经战胜过无数次这样的自己了,不是吗?
  闫肃说想认识他的每一面,可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将病态的卑劣面给喜欢的人看,他又不傻。
  怪物之所以排斥,是因为暴露丑陋,必死无疑。
  他心里攒了好多委屈的废话,想抱着闫肃说,像上次那种面对面的姿势。
  总之。
  快点开学吧。
  快点开学吧......
  说来好笑,一个学渣,第一次这么希望暑假过得快一点。
  “我们的第四首《浅水湾的日与夜》,也是今晚的倒数第二首啦,大家都燥累了,现在刚刚好~~有人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有人会因为一座城爱上一个时代,那么接下来这首歌,请大家拿出手机上的后置手电,跟着复古的旋律一起回忆心里最牵挂的地方吧。”
  曹知知这张口就来的风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看小说练的。
  杨今予抹了抹额角的汗,心说这丫头是天生的好口条,要是以后真不弹琴了,改行说脱口秀吧。
  随着曹知知的报幕,他们的演出也进入了倒计时。
  杨今予攒了攒神,让自己心无旁骛,投身进表演中——
  第106章 老朋友
  【笼中无脚的梦, 潮湿过期的风
  催熟的童谣狗都不听
  抽帧、电影、斑驳、风情
  你的全世界缩成一道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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