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嗯,可以继续,两人这段时间下来,陆子君对皇帝的眼神示意了如指掌,只要情绪不变,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是示意自己往下。
  “所以,他就改签机票,让我先回晋港,”
  商务舱不宽敞,两人距离拉得很近,耳边全是发动机的轰鸣。
  陆子君甚至闻到陆竞珩身上的细微的香气,是厚重的沉木香,莫非是院子里那些紫檀家具熏的?酒店管家介绍过那些家具很值钱。
  棕色玻璃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陆子君决定自投罗网。
  他侧过身,开始等着皇帝发落。
  但皇帝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嗯?干嘛?
  飞机开始爬升,陆子君侧身顺着爬升的推背力靠坐回座椅。
  “啪——”
  陆子君一把抓住陆竞珩的手臂,脸都青了:“什么声音,上一次坐飞机没有啊?”
  他紧张地看向陆竞珩,对方的眼神是少见的无奈。
  “电脑。”陆竞珩低声道。
  “……”
  陆子君顾着保护装8500块钱的信封,忘了还有台很贵的苹果本。
  “我第一次有电脑,不太适应,早知道我就不借了,苹果那么贵,不知道会不会摔坏。”
  陆子君低头四处找本子。
  银色的小薄本,就落在陆竞珩脚边,正顺着爬升的角度,慢慢往座椅下滑。
  “小陆董,不好意思,脚动动。”陆子君俯下身。
  陆竞珩不动。
  皇帝不动,陆子君动,他按着陆竞的大腿,弯下腰。
  “借的?”
  “嗯,林涵的室友不要的,说不好用,我没电脑,期末借来应付下考试,暑假结束就还。”
  “不好用。”陆竞珩说。
  今天皇帝话挺多,陆子君绑着安全带俯身,捡得吃力,笔记本越滑越往里,他侧着半个人靠在陆竞珩腿上。
  “我办公室。”
  嗯?陆子君猛地抬眼,撞进陆竞珩垂下的视线里。
  “有台空的。”
  “你——”
  我什么?陆子君终于在座椅下摸到电脑,捡起坐直。
  他等了几秒,没下文。
  “需要我做什么?”习惯性地,陆子君用肘尖轻轻碰了碰陆竞珩的手臂。
  “拿去。”
  皇帝今天不仅话多,还开始打赏了,难道又被村长训了?
  只是话总说一半就断,坏毛病。
  明明都盯着人看了,还不够提醒?非要碰一下才肯继续?
  等等。
  陆子君迎向陆竞珩深不见底的黑眸,压下心头的紧张,把手放到对方小臂上。
  “小陆董,什么空的?要我拿去哪里?”
  “笔记——”
  陆子君抬起手,断了。
  立刻再放下。
  “本。”
  再起,再落。
  “给你。”“用。”
  陆子君的脑子里缓缓打上一个问号。
  好多好多问号。
  第13章
  陆子君悬着手,定在空气中。
  放?还是不放?
  这是个问题。
  飞机的轰鸣在耳边嗡嗡,陆子君想起小时候在福利院,老师讲过的故事——长着驴耳朵的国王。*
  那些进宫为驴耳朵国王理发,最终一去不复返的理发师,也许就是自己的命运。
  当然,他也可以是幸免于难的年轻人,去山上挖个洞,对着洞说:
  皇帝要被人摸了才能说话!!
  顺路把自己连人带秘密一起埋死到洞里,一了百了。
  但皇帝没有摸一个杀一个,说明真相只有一个——
  只有他陆子君摸了才有用,别人都不行。
  刺激。
  陆子君的右手,就这么停在空中,他想收回来的,可身子不听话。
  万米高空云朵缭绕,他看见陆竞珩缓缓地抬起手,向自己的指尖伸来。
  是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是亚当的诞生,
  当上帝伸手与亚当相触一瞬,亚当有了灵魂,有了气息,有了语言。
  所以,
  陆竞珩。
  我,陆子君,
  将会是你的上帝。
  小人昂首叉腰.jpg
  啪——
  痛痛痛。
  陆子君条件反射地往手背抚去,瞬间覆上陆竞珩打他的手。
  “试够了?”皇帝面色阴沉。
  “小陆董,我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试出什么,就是随便摸摸。”
  “我错了,小陆董,你可以随便说话。”
  陆子君小鸡啄米地点头道歉起来。
  皇帝没有搭理,沉默地阴着脸。
  “我保证什么也不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子君又是道歉,又是保证。
  但是皇帝一言不发,很不开心。
  不对。
  皇帝得要上帝摸了才能说话。
  于是,窝囊上帝陆子君,又抬起手,颤巍巍地往皇帝身上摸去。
  摸哪里呢?
  随便了,命就一条,横竖都是死。
  他闭紧双眼抬手往前。
  “轮到你说了,小陆董。”陆子君咬牙,手一伸,又软又硬,好摸。
  “手。”
  陆子君睁眼,马上又闭上。
  抱歉,袭胸了,这就换方向。
  软玉般的指尖,带着一抹嫩粉,从陆竞珩的胸膛摸摸索索探到小臂,然后停下,又原处摸了几把,停下,掐一下。
  陆竞珩看着那抹粉轻压出一个奶白的月弯,转瞬即逝。
  小粉毛终于发现事情不对,但总体反应算淡定,起码嗓门没吓得变大,似乎可堪大任。
  玻璃棕眼珠视线飘忽不定,看窗,看小桌板,看地板,就是不看自己。
  “陆子君。”
  小粉毛耳尖唰地冒红,视线转正。
  “是!!”
  陆子君一声清脆的应答,冲破云霄。
  “我保证什——”
  “噤声。”
  男人闭目,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
  陆子君认为,目前上帝的用处似乎不大。
  他跟在陆竞珩屁股后,一趟私人飞机,又被运回院子,这次都不用被押住脖子,全靠自觉。
  皇帝一路沉默,陆子君紧跟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摸上去。
  皇帝不提,他也不敢动。
  最后他躺在主屋水疗室软床上,盯着天花上的雕花,给村长打电话。
  “村长,小陆总又把我带回京市了。”
  “他和我说了,缺人,怎么那么快?”
  “坐,坐的私人飞机。”
  陆子君根本不想回忆在私人飞机上的心情。
  坐的不是飞机,是飞毯,他紧张得似乎随时都要被从空中甩下一般。
  “私人飞机?他追着你去了?这一天飞了几趟?”
  “两趟,我在中转航班上遇到他,又回来了。”
  村长一声哦,电话那头沉寂下来。
  陆子君看了眼屏幕,通话没断呀。
  “子君啊。”
  “村长,我在听呢。”
  “小的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陆子君:!
  要怎么答?对村长说谎吗?
  这时陆子君才意识到,平时笑呵呵的村长也是久经商战的老手,而自己不过是只小鹌鹑。
  “额,我,我想想,他挺好,就是……”
  “就是什么?”
  “他今天突然甩了钱给我。一千八和一万八,两次。”
  陆子君突然想起还躺在微信里的转账,他不敢收,却心痒痒。
  村长哈哈笑起来,说这是陆家习惯,给过生日的小孩红包,按着岁数来的,让陆子君放心收。
  嚯,陆子君又发财了。
  悬在嗓子眼的心被人民币硬硬压回胸腔。
  村长笑完,补了句:“子君啊,小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坐飞机的。你跟着他时,留意点,有什么不对,要和我说。”
  何止不对,已经是离谱了。
  “村长……”
  鹌鹑要哐哐撞墙了,暴毙了。
  水疗室门哗啦一声打开。
  陆竞珩穿着黑蓝丝绒浴袍赤着脚走了进来,在自己面前停下。
  陆子君触电般立马坐直。
  “子君,遇到什么问题吗?”
  皇帝浴袍半敞,水珠顺着蜜色的喉结,缓缓往下流去。
  他两头为难,无论向哪头自己的存活概率都不大。
  在水珠没入浴袍的一瞬,他吱一声,拿着手机冲向陆竞珩,把手机塞进对方手里。
  皇帝不动。
  陆子君恍然,小心翼翼抓住他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腕。
  “叔公。”
  先是一顿问候老母的村骂。
  再接着是陆子君听不清的叽里哇啦。
  “想多。”皇帝吐了两个字,神色淡淡挂断电话。
  “出来。”
  他从陆子君腕中抽出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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