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陆董。”陆子君轻声唤道。
  对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力翻了一页书。
  但陆子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去附近大学找同学,借了台笔记本电脑。”陆子君晃晃手中的小薄本,试图证明。
  陆竞珩的目光终于从书页上抬起,平静地扫过陆子君的脸,最终落在银色的苹果本上。
  目光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陆子君却不由自主地收紧抱着笔记本的手臂。
  几秒后,陆竞珩也没问什么,垂下眼,视线重新落回书页。
  陆子君大大松了口气,不理他最好,还怕陆竞珩会刨根究底地问自己去哪,去GAY吧玩的事盖不住。
  其实自己已经十八,去酒吧玩也正常,可陆子君就是怕被陆竞珩知道自己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坏了好印象,毕竟这是自己未来的大boss。
  洗过澡,陆子君裹着浴袍趴卧室门沿偷偷探头,陆竞珩还在看书,拿着笔在上面写写划划。
  明天也不知明天什么安排,他和林涵约了,有空的话要跟着去上课,帮长眼男签到早八,顺路感受下顶级大学的学习气氛。
  陆子君没敢打扰皇帝学习,钻进被窝,掏出手机。
  陆无敌:小陆总,晚上好。明早有安排吗?我想跟我同学去上课,就在酒店附近大学。
  LU:翻译八点半到。
  哦,师傅来得挺快,也行。
  相对于早八的签到,阿拉伯语高级翻译更让陆子君开心。
  陆竞珩这人有时装是装吧,放自己出门溜达,还帮请老师,好像也不算太坏。
  陆子君第二天早早起床,按捺着内心的喜悦,在皇帝鄙夷的审视下,吃了四个太阳蛋,为自己庆生。
  十八岁生日快乐,陆子君。
  第11章
  早上八点半,教授准时到达院子。
  教授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一脸严厉。
  陆子君翻开教授递来的学习材料,仔细一瞧,脸都绿了。
  讲义里密密麻麻全是阿拉伯语骂人的话,单是滚就有四种骂法。
  陆子君性格温和,讲义上骂人单词数量,比他这辈子骂过的人还多。他瞪大眼看向陆竞珩,那人坐在书桌前的沙发上,喝着茶,冷冰冰的。
  没办法,道歉信是自己写的,学校不教骂人的话也是自己说的,只是陆竞珩要的精进,和陆子君想的不在一个面。
  难道陆氏海外工厂的工人这么恶劣?还要外派翻译去帮吵架?
  教授说,速成吧,都是工厂常用的交流,语法后面再学,我带你念,和你说说使用时的场景。
  陆子君清清嗓子,点点头,鹦鹉学舌起来。
  “你还能找到大门在哪里?”
  “上班还懂得准时?”
  “不懂得要说一声吗?”
  “工厂的规定是摆设?”
  “瞪大眼睛看看几点?”
  “赶紧签字。”
  “跑哪里去了?”
  “不得随意离岗。”
  陆子君呱着呱着,声音开始打颤。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他怎么觉得这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
  骂的是昨天自己出去玩到过午夜才回酒店,没有规矩。
  视野余光里,皇帝脸上结了层霜,又在低头看书,书页摊着,一页没翻。
  陆子君没想到,只是和林涵吃顿饭,玩得晚点,就能惹得陆竞珩如此不悦。
  “没有人教你规矩吗?”
  教授的镜片反光一闪。
  没有。
  陆子君没爹没妈,自己长大。
  像公路绿化带的小灌木,虽然有环卫工人养护着,但比不上养在居民楼阳台天天有人浇水抓虫的精致盆栽。
  小灌木健康茁壮没虫咬,已经很棒了。
  宿舍每天11点关门,他打工再忙都会按时回寝。但酒店没有门禁,没人告诉他不能晚回来。
  这句话他没有跟着教授念,借口要喝水,跳了过去。
  早餐吃四个太阳蛋的雀跃在教授的一句句声讨中沉了下去。
  他确定自己在葬礼上是粘到了脏东西。
  脏东西非常讨人厌。
  悼词挑衅要嘴替,谈判讥讽要嘴替,嘴替表现不好要批评,还找个教授级嘴替来骂小马仔嘴替。
  怎么,就你会骂人是吧?
  装什么装!!!
  他瞥眼陆竞珩的紧抿的薄唇,跟着教授学舌的声音越放越大。
  “疯哪里去了。”
  “疯!哪!里!去!了!”
  “没素质。”
  “没!素!质!”
  哦?素质,那是什么?
  陆子君放大嗓门,自学的阿拉伯语国骂抢在教授念新句子前,响亮地骂出来。
  “蠢驴!弱智!狗儿子!”
  一键三连!骂的就是那脏东西,反正他也听不懂。
  教授被震得镜片都不闪了,看着陆子君张着嘴定住。
  “教授,我这几句标准吗?自学的,据说是国骂。”陆子君问,小语种就是好,自由度高。
  教授摘下眼镜,用袖口抹着,没给评价。
  看样子挺标准,把教授震到了,陆子君有点不好意思,快速翻着讲义,装着学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过自己手中的讲义,陆子君抬头,是陆竞珩,面色已经没有刚才冰冷,教授的嘴替工作完成度很高,皇帝很满意。
  可陆子君也挨骂了一个上午了,十八岁生日,收到好恶心的成人礼。
  人不高兴,就没素质,没了素质之后,精神状态就好多了。
  他一把抓住陆竞珩要抽走的胳膊,笑着问:“小陆董,我学完了,下午可以去隔壁大学听物理课吗?”
  陆竞珩低头看着小臂上白皙的手指,又将视线挪向那双漂亮的玻璃棕眼珠,溜圆的眼里满是愉悦的透亮,
  他俯下身,贴在陆子君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顿时陆子君全身的毛孔颤抖起开,玻璃棕眼珠瞬时暗去,再次充满惶恐。
  “真主保佑。”
  陆竞珩低声吐的出两个单词,字正腔圆,迪拜音。
  完了。
  人生的第一次叛逆,以彻底失败告终。
  陆子君觉得自己没有生的希望了。
  啊……
  我已为我的欢愉忏悔,请接受我的忏悔抹去我的罪过。*
  陆子君抠着金镯子上的梵文,躲在主屋水疗室,对着墙磕磕巴巴地念阿拉伯文忏悔诗。
  他不敢跟陆竞珩在同一片空气里待,各国小蝌蚪围绕都没用。
  他想起第一天见到陆竞珩时,村长在灵堂说的话,“有本事去小的面前说,看他不骂死你。”
  陆子君好大本事,被骂了一个早上,居然还反抗了。
  他颤巍巍地给村长打电话,对方电话里全是麻将洗牌打牌声。
  “村长。”
  “子君啊,京市好玩吗?”
  “村长,小陆董把我骂了。”
  “小的为什么骂你?你做什么了吗?”
  “我把他也骂了。”
  “啊?你骂小的?当他面吗?”
  手机里一下安静下来,鸦雀无声,陆子君知道牌桌的人全都竖起耳朵。他细细地把前因后果说了遍,对面还是一片安静。
  “胡啦——”不知道谁喊了声。
  糊啦——陆子君仿佛看到毕业后,自己被陆氏流放到中东吃沙子的悲剧人生。
  “那个,别怕,那个我给你改签机票,子君,你先回来。”
  “现在吗?”
  村长立刻安排陆子君跑路。
  “嗯,你就和他说,我找你,先回村里了。”
  “好。”
  “他没直接骂你,说明还不是太生气,你那几句国骂就当是在和教授讨论问题,过几天就好了。”
  也是,陆竞珩几乎不回陆家村,晋港那么大,陆氏集团几万号员工,替手工作结束,自己不会再和陆竞珩见面。
  顶多老陆董四十九天替手时再打照面,那时候村里老人都在,再喊救命应该还来得及。
  感谢村长救命之恩。
  *
  陆竞珩中午独自在中餐厅用餐,陆子君早上吃了四个太阳蛋,说撑着了,没来。
  小粉毛大概是怕了,脏话骂得震天响时,不见他畏缩,等骂完了,就躲卫生间不出来。
  没有陆子君陪,一个人午饭吃也快,回院子的时候,陆竞珩撞见来打扫的客房经理。
  经理满面是笑,带着三五个人,拿着几个空盒子,正往外走。
  “陆先生,中午好。”
  客房经理笑着问好:“今天多花了点时间,屋子刚整理好,打扰您午休了。”
  陆竞珩淡淡点头,直接进了屋。
  客厅与平日不同,靠墙边桌上,布置得喜气洋洋,金色气球,鲜花,还有个生日蛋糕,一个硕大的礼盒上面插着张小卡。
  “陆子君弟弟,十八岁生日快乐!学业有成,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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