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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嗨。”少年人抱起那只白色的兔子,将它的皮毛贴近自己的脸颊,而后笑容更盛。
  任罗疏想,无论怎样都要回给他一句“你好”或者更复杂的话,免得伤了他主动打招呼的热情,但又不敢轻易开口,怕浪费了这珍贵的第一句话。
  犹豫着,眼前的所有的东西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吵闹的操场,是他平时最怕的场景。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指引着他往网球场走去,在夕阳下的网球场,他再度见到了那个被光偏爱的少年。
  少年没有穿运动服,似乎和他一样只是从这座网球场路过,仅仅是脱掉了学校制服的外套就扛着球拍上了场。
  “来。”少年轻轻松松地把球抛弃,扬起球拍,“砰”的一声,绿色的网球便飞到了对面,又在“砰”地一声飞回到少年的一方。这所国际学校的制服向来繁琐,对穿着者的行动限制颇多,但打球的少年动作游刃有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衣服的影响。
  原本专心和学弟打球的少年忽然看向了场外,一双明亮的视线和他这个窥探者撞在一起。他又笑了,酒窝浅浅的,好看极了。
  “咻——”地一声,球飞了过来,砸在了少年的头上,砸懵了这个打球还心不在焉的家伙。网球砸人不轻,但少年只是摸了摸被砸的位置,而后将球拍丢给一人,拿回了自己的外套,像小鸟一样朝他的方向飞奔过来。
  任罗疏想,如果真的被他扑进怀里,肯定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奈何,他还没感受到少年人的温度,眼前的场景再次土崩瓦解,周围的喧闹声四起,在五颜六色的聚光灯下,舞台上有人弹着吉他,在麦克风前唱着青春的歌。
  任罗疏只是台下的一员,但能明显感觉到,台上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他。而这样的感觉,却意外地让他心痛。
  随着四周的欢呼声达到高潮又落下,眼前的场景也迅速切换着,欢呼声不再,聚光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刚刚还抱着吉他的主唱大人就站在他身边。
  他长大了些,但眉宇间还有着些许稚气,考究的礼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不显怪异,依旧爱笑,而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的,全是身边人的样子。
  不是他任罗疏,而是,许迎弦。
  黑暗是在一瞬间降临的,光亮却是慢慢恢复的。他追寻着诞生于黑暗里的薄荷色光点先前走着,跑着,最终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回到那条漫长的甬道,推开他最熟悉的铁门,看见暮色下天台边上那个,属于他的人。
  “宋奚晦。”
  不见人回头。
  在属于他的世界里,任罗疏终于能够走向宋奚晦,他走到天台边,站到人身后,只见眼前人展开了手臂,迎着傍晚的风。
  “阿奚。”任罗疏又喊。
  “嗯嗯嗯,我在呢。”宋奚晦终于有了应答,语调里有一点无可奈何,又好像有些宠溺,“我不是在这里吗?怎么了?”
  任罗疏从他的身后慢慢缠上了他的身体,将一手搭上左肩,一手环过腰腹,将下巴轻轻地放在肩头,他想做的不多,只是想这样抱着梦里的精灵。
  清晨到来,美梦方醒。因为生物钟而准时醒来的任罗疏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他的大脑一时没有适应梦境和现实的切换,还处于一片空白。
  自从看过许迎弦的遗书后,昨晚的梦境他反反复复做了好几天。
  那封遗书,许迎弦写满了自己和宋奚晦的相识相知和相爱,而唯一看过那封信的他,似乎成了那段感情的见证者。
  成为这个见证者,他并不高兴。
  无论是信里还是梦里的宋奚晦都何其美好,可现实里,宋奚晦被曾经满心满眼都是的爱人敲碎了。越是美好的东西被毁灭,越会让人赶到悲切,让他为宋奚晦感到痛心。
  任罗疏嫉妒地发疯,浑身难受,时常在想,为什么宋奚晦遇见的不是他?为什么宋奚晦飞奔而来的对象不是他?为什么宋奚晦的歌不唱歌他听?为什么宋奚晦不能牵住他的手?
  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去辜负要去毁灭?
  “小罗哥,你醒了吗?”门外,宋奚晦的声音传来。
  任罗疏深吸了一口气,将烦躁的情绪藏到了心底,摆出一副如常的模样才回答:“嗯,醒了,等一下,我洗漱完就出门。”
  他简单地洗漱,换完衣服时,宋奚晦已经在北屋的台阶上坐着了,用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眼睛眨啊眨。
  “走了。”任罗疏说,“我好了。”
  宋奚晦回神,朝他抬了抬下巴,起身大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距离许涟带着信上山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宋奚晦似乎早就消化了许迎弦死讯带来的坏情绪。而任罗疏,则可耻地陷进了那封信里出不来。
  “小罗哥,小罗哥。”宋奚晦喊着他,把他从走神的状态拉了回来,“发什么呆?我问你呢?今天下午去不去钓鱼?”
  “在。”任罗疏回神,看向身边的宋奚晦,那抹微笑是那样地真实,“钓,钓呗。我还没给小黑钓个伴我能放弃吗?”
  “我说也是。”宋奚晦背着手,快步走到他前边,一步步踩下楼梯,仰头望着天,“你们钓鱼佬最有毅力了。”
  “嗯。”任罗疏松开了紧咬的后槽牙,脑袋一热,问道,“那个谁,他以前是不是经常给你念那个什么诗?叫拜伦是吗?”
  宋奚晦猛然回头,脸上不掩震惊:“小罗哥你还知道拜伦?”
  任罗疏:“……”肚子里没墨水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怎么办?
  “我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任罗疏心虚地勾了勾鼻子,不敢说他大学语文差点挂科,“多多少少知道点文化常识吧,这个拜伦不是很有名气吗?”
  “是,很有名气。”宋奚晦回了头,一步步地往前走着,嘴里念出了许迎弦遗书里的那首诗。
  一开始,任罗疏还认真听着,觉得这样的诗由这样的人念出来才是完美,忽然,他意识到了不对——为什么宋奚晦直接就念出了这首?
  心有灵犀一样,宋奚晦再度看向了他,笑眯了眼:“是这首,对吧?”
  任罗疏不敢说话。
  宋奚晦就当他默认了,又说道:“我一猜就是这首,如果他会在给我的遗书里写下个什么诗,除了这首就不会有别的了。”
  他叹了口气,又说:“他可能还会写,我为他唱的那首歌,还会写,我们订婚那天……是不是?”
  “……”任罗疏喉结一滑,没有否认,只疑问一件事,“你真的没看过那封信吗?”
  “没有。”宋奚晦斩钉截铁,“只是了解他而已,他总是提这些事情,但要是让我现在去想,除了这些事以为,只记得他拿砸我头了。就……感觉跟他的青春,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要质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了。”
  任罗疏不禁问:“你都知道信的内容,还怕去看?”
  “就是这样才害怕啊。”宋奚晦真心实意地笑笑,说道,“不提这些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
  早上的风轻轻地吹开了宋奚晦后脑勺上厚厚的头发,旧日的伤疤就藏在下面。任罗疏走近了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抚在了上边,却只能感觉到柔软的发丝。
  “干什么?”宋奚晦看向他,问他,“摸我头干什么?”
  小动作被抓包,任罗疏自然有些尴尬,只好用些玩笑话掩饰过去:“你怕什么?你还怕被摸头长不高啊?”
  “嘁。”宋奚晦没跟他追究,头一甩,双脚并拢跳下了最后一级阶梯,“拜拜喽。”
  “诶。”这声“拜拜”着实是刺激了任罗疏,让他追上了前边的人,“等等我。”
  宋奚晦直接加快了脚步,直到进了斋楼才慢下来,两人之间的这场柔和的打闹也在这个充满规矩的地方画上了休止符。
  【作者有话说】
  前夫哥,一款文艺男青年
  第42章
  在凌晨三点钟又一次被许迎弦和宋奚晦相关的噩梦惊醒后,任罗疏决心做一件大事。他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踩着夜色下了山。
  他怀疑自己被鬼缠上了,想着下去拜拜佛烧烧香。白天他就有这个想法,奈何宋奚晦一直跟着他,佛像那儿也人山人海的,他实在不敢踏足,只有这会儿寺里夜深人静他才敢冒着被守夜的和尚抓包的风险下山一趟。
  虽然好几次都差点被巡逻的和尚抓包,但他还是顺利到了主殿,殿中点着香烛,供着瓜果,抬头看去,金身的佛像慈眉善目。
  任罗疏深吸了一口气,从一旁拿了三支香点燃,对着佛像拜上三拜,将香插在了香炉上,心理总算有了个安慰。
  “任罗疏。”安安静静的佛堂里忽然有人幽幽地叫了他的名字。
  任罗疏猛然回头,惊恐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没找到除了他以外的活人。他不禁头皮发麻,仰头朝佛像看去。
  “任罗疏、任罗疏、任罗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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