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方很快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那是用手机偷拍的电脑屏幕,屏幕上,一个像素人穿着薄荷绿的衬衫,白色的裤子,黑色的头发随风飘起。
是,宋奚晦。
任罗疏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手填的颜色竟然组成了宋奚晦的模样。
——我说,哥,你做游戏就做游戏,你的美术水平兄弟我也是信得过的,结果你在这背刺我?你诚心不让兄弟好过?
宋奚晦的脸任罗疏至今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宋奚晦真的很白,不确定是因为被水泡过还是本身就白。任峻朋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提起宋奚晦的时候说他长了一张做男做女都精彩的脸,是个美人中的美人,奈何任罗疏确实对“美人”没什么概念。
即使如此,任罗疏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小人时还是很确定,他做出来的就是宋奚晦。
——我帮你把这个NPC做替换吧。
对方同意了,任罗疏很快在客户的配合下远程控制了客户女友的电脑,将那个让客户介怀的NPC做了替换,替换的NPC是他随手做的,客户看了很满意,直言这种大红大紫的配色才是他的正常审美。
“宋阿奚”被任罗疏保留了下来,彼时正在运行框里朝他眨着眼睛。任罗疏忽然止不住地去想真正的宋奚晦是什么样的,脑海里回荡着刚刚手机里的自我介绍时的声音,心想大概也是个相当温柔的长相。
想着想着,任罗疏已经把“宋阿奚”做成了桌宠。他看着眨着眼睛的像素小人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自己用,没关系吧?”
【作者有话说】
弟弟纯谐星,也纯恐同哈哈
第4章
檀城以南六十公里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刹,名为“云古寺”,是檀城乃至整个南省的佛教文化中心。每年春天,云古寺都会面向普通香客开展一次为期三个月的禅修,以往任罗疏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他向来不信这些神啊佛啊的,但今年任侍雪和冬徽忽然说要去,他思来想去,决定和任侍雪她们一起上山。
彼时任峻朋已经开学,如果任罗疏不和任侍雪上山,那么不但意味着他要和母亲分开,更意味着他要独自面对祖父母的关怀,这两件事无论哪件都是他难以接受的。
回任家四年以来,任罗疏一直被任侍雪灌输着任家人是他的血肉至亲的观念,可无论任罗疏怎么劝自己都没办法把任侍雪外的任家人当成亲人,他总觉得自己和他们隔着一层看不见但打不穿的膜。
云古寺坐落在山腰上,任家的车只能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无论是来云古寺做什么的,上山的唯一路径和方式只有爬上那条看着就有些年头的石阶。青灰色的石阶从山脚一路蔓延,直到穿进山腰上气势磅礴的古建筑群。
任罗疏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又在上边套上了冲锋衣的帽子,这还不够,甚至还给脸上加了一个藏青色的口罩,整张脸就只露了一双眼睛。他仰头看着山上的目的地,双腿微微发软。
作为一名常年守在电脑前作息紊乱的亚健康人群,爬山对他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
好在他的行李不多,只有几套换洗的衣物。往常他出门必备的是手机和电脑,但出发前任侍雪再三跟他强调了云古寺禅修的规矩,他只好把手机和电脑都留在了家里,只带上了一只有些年头的功能机应付突发情况。
突然离开了网络,任罗疏很不习惯。他从十岁出头就开始接触互联网,十多年来几乎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留给了网络世界,这样被迫地剥离让他在来的路上就感觉烦躁不安,但有任侍雪一只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和他说话,这份烦躁不安便一直压在心底出不来。
“走吧,阿疏。”任侍雪仍紧紧攥着他的手。
任罗疏低头看了眼任侍雪手上的行李箱,又见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主动向她伸了手:“给我吧。”
任侍雪有些迟疑:“可以吗?”
“嗯。”任罗疏理了理肩上的双肩包肩带,直接伸手拿过了行李箱,下一秒,被他低估了重量的行李箱直接把他的腰拽弯了。
“你……”任罗疏目瞪口呆,不知道一个二十寸不到的行李箱装什么能有这么重。
任侍雪掩着嘴轻轻笑着:“妈妈装的东西稍微有点多。”
任罗疏嘴角颤了颤,彼时,冬徽也双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近他们开玩笑地说:“阿疏的体力还是不行啊,山上有武僧,有空可以去跟他们锻炼一下身体。你表弟小时候有段时间身体不好,就是被我丢到这里跟武僧们混了两个月,看,现在壮得像头牛。”
任罗疏喉结一滑,想起去年夏天他和任峻朋一起和妈妈们到金城旅游,当时妈妈们的行李全是任峻朋在扛,那小子把两个行李箱往左右两个肩膀一扛,甚至还想帮他背装了电脑的双肩包,是某些男人的尊严在作祟才让他摇了头。而扛着两个行李箱的任峻朋仍旧健步如飞,这也就是为什么任罗疏今天会误判任侍雪行李箱的重量。
“没事,我可以。”任罗疏想,这时候如果再把行李箱还回去,那就真的要让冬徽看笑话了,于是,他将手握紧,后槽牙一咬,说,“走。”
从山脚到山腰,任罗疏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任侍雪在旁边护着他,生怕他一个踩不稳就连人带行李滚下山去。上山的路很长,爬到一半的时候任罗疏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他今天的运动量应该比人生的前二十七年加起来都要多,好几次想放弃,一看周围的人又咬牙坚持了下来,终于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前到了山门。
一到平坦的山门前任罗疏就腿一软爬在了行李箱上,也多亏了这个行李箱他才没有直接跪倒或者躺倒在地上。任侍雪拿着一柄扇子给他扇着风,又掏出一颗糖要喂他:“辛苦我家阿疏啦,来,吃颗糖,别低血糖了。”
任罗疏终于摘下了他的口罩,倒不是想吃糖了,只是想好好呼吸两口山上的新鲜空气。
任侍雪已经把剥了糖纸的糖粒递到了他嘴边,他想顺嘴吃了,忽然,一双修长的腿闯进了他的视线,带着一点奇怪的熟悉感,引得他不禁抬头向上看去。
那时个很单薄的人,穿着一件普通的休闲运动服,脸也被一只口罩包裹着,露出一双任罗疏无比熟悉的眼睛,额头上的发丝因为微微低头的动作悬在空中,又被春天的微风微微吹开。
他是谁?
任罗疏给不了自己答案,他只觉得这个人无比地熟悉。
“还好吗?”熟悉的人给他递上一瓶水,“喝口水吧。”
声音一出,不光任罗疏认出了眼前人,连任侍雪和冬徽都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对方的身份:“阿奚?是不是你?”
宋奚晦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目光扫过两位女性后便放下矿泉水匆忙跑了,像是在躲着什么洪水猛兽。
任罗疏反复地和任侍雪和冬徽确认着:“他是宋奚晦,他是宋奚晦对不对?宋奚晦?”
任侍雪和冬徽均点了头,如果说起先他们还不不确定,当宋奚晦落荒而逃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任侍雪皱着眉问:“阿奚怎么会在这里?小镜不是说他回美国了吗?”
“不知道。”冬徽低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个号码不久就通了,她开门见山地告诉电话那头的人,“我和小雪在云古寺见到了阿奚。那个是阿奚是吗?”
电话那头究竟说了什么内容任罗疏不得而知,只见冬徽一次次地点头,眉头也越皱越紧,到电话挂断时也没舒展开来。
“小镜怎么说?”任侍雪忙问。
冬徽有些顾忌,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任罗疏,时间很短但也被任罗疏捕捉到了。她斟酌几秒,说:“小镜没怎么解释,说是如果可以,拜托我们能在不打扰阿奚的情况下照顾一下他。”
冬徽的话没有给任罗疏答案,任罗疏便变得无比倔强:“他怎么了?他不对劲。”
冬徽搪塞道:“他妈妈没说,就让我们不要打扰他。”
任罗疏兀自解释道:“意思是说他的状态不好是不是?我看出来了,他的状态很奇怪,他绝对不是这样的,眼睛,他的眼睛……”
他的话越说越急,声音也越来越高,不多时就把周遭的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一个年轻的和尚踏着快但是稳的步伐过来提醒了任罗疏保持安静。
“安静点,阿疏,再这么大喊大叫地我就把你送回家。”任侍雪轻声呵斥了任罗疏几句。
呵斥的话虽然轻但威胁的内容对任罗疏还是有效的,他安静下来,只是又把口罩戴了回去,更是压低了帽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脸,哪怕只是一双眼睛。
赶过来的年轻和尚和一个志愿者模样的人打听道:“小宋施主呢?”
志愿者的视线在任罗疏他们身上停了一瞬,低声跟和尚解释说:“刚刚来了,但看见那边的三位施主忽然就失控地跑了。”
志愿者的声音很小,但任罗疏的耳朵尖,把所有话都听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