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他不想让时雪蓝和这样的人一起跨年。
  时雪蓝,应该在亲人的爱里长大,而不是与虚伪一起,敲响第二年的钟声。
  时雪蓝,在母亲的病房里吧?他想要让时雪蓝看见他,可他该怎么做呢?至少,他希望时雪蓝在到达新年的那一刻,知道她的哥哥,与她在一起。
  微信上没有消息。时雪蓝的手机,应该不在她的手边。时雪青在空地上急得团团转,走着走着,已经到了通过病房窗户能看见的公园。
  可到了公园又能怎么样。难道挥手,摆出SOS,让里面的人看见吗。时雪青不断地看病房窗户。关心则乱,他越是想,越是急,大脑越是空白。
  他又向窗户的方向手舞足蹈,又试图发出一点声音。但这么远、这么黑,谁能听见,谁能看见。
  慢慢的,他开始绝望。
  时雪蓝知不知道他在这里呢?时雪蓝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是无私地爱着她的。时雪蓝知不知道,她的哥哥,想要和她一起跨年。
  时钟走到了11:50。时雪青开始恨自己。他恨自己怎么什么都做不到。就在那一刻,脑袋里的弦像是绷断了。他竟然开始奔跑,想要翻进围墙,跑进疗养院里。
  或者,至少告诉那个合作方,继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好恨投鼠忌器这个词,人生中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投鼠忌器。
  最终,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地上,又慢慢地走回了那片水泥空地。没有完成重建的喷泉像是一片废墟。他也觉得自己是一片废墟。
  他在这里,没有办法和时雪蓝一起跨年。
  眼泪糊住了睫毛。就在此刻,耳边响起了幻听。时雪青确定那是幻听无疑,因为,那听起来像是手推车的声音。
  他也出现了幻觉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手推车呢,是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商场买东西时的手推车吗?时雪青怔怔地想着,直到银色的手推车,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时雪青慢慢抬头。
  “我……我没去找我的同学。我把一个Airtag留在了你的身上,一直在看你,在哪里。”
  “直到你跑到这里来,我觉得不对劲,就跟过来了。”
  “……”
  “我那个同学,在这里还是挺靠谱的。我临时问他,多少钱都行,能不能找到雪青色和雪蓝色的烟花,他居然给我找到了。”邢钧说,“还有五分钟了。”
  “你放烟花,她一定能看见。”
  “……”
  时雪青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整个手推车的烟花背后,站着高大的邢钧。
  而邢钧,近乎是小心翼翼地在对他笑。笑里,带了对跟踪他的抱歉。
  “……”
  “快放吧,马上,就要到明年了。”
  时雪青没有说话。他们沉默着,把烟花摆了一地。时间的指针指到了11:59。时雪蓝坐在窗前,看着自己陷入幻觉,久病缠身的母亲。
  没有哥哥,没有意识清醒的家人的跨年。在隔壁病房里,继父和负责人还在聊天。她低着头,手指捏着自己手腕上的发圈。
  那是一个miumiu的发圈。时雪蓝昨天舍不得用。今天下定决心要把它用上,最后,又把它缠在了手腕上。
  发圈扎在脑后,自己看不见。放在手腕上,就能一直看见了。
  距离跨年还有三十秒。忽然间,她听见窗外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子弹射上了天空。
  “哟,还没跨年,谁的烟花提前放了?”
  时雪蓝原本不想动。忽然间,她如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就在身后,就在栅栏阻绝的窗户背后,就在漆黑的夜幕里。
  她看见了蓝紫色的烟花。
  雪青色的、雪蓝色的烟花在空中一朵朵绽放。还在值班的护士探出头,看着这份只有两个相近颜色的奇景。
  “怎么这么单调,没有别的颜色啊。”
  时雪蓝却在那一刻潸然泪下。
  她什么都明白了。是哥哥,一定是哥哥在窗外。她抓着栏杆拼命往外看,天太黑了,她看不见任何人影。
  可烟花还在一个个地、固执地绽放。眼泪不知不觉间模糊了视线,在拼命睁大眼睛的同时,她回头。
  “妈妈。是哥哥,是哥哥在放烟花。”她说。
  时琉也怔怔地看着窗外。时雪蓝不知道,此刻她的精神是浑浊还是清明。
  可她看见,她也流下了眼泪。
  零点时分已至。千万人欢庆,属于所有人的,新的一年到了。新的一年公平,新的一年喜庆,所有人都能有新的一年。
  零点十五分,时雪青用打火机点燃了最后一捆烟花。持续了十几分钟的烟花声震耳欲聋,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天好冷。这样的天气,流下眼泪都会被冻住吧?时雪青仰着脑袋,不想让眼泪往下流。
  他已经很幸福了,也向自己的妹妹,传递出了新年的讯息。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绽放,时雪青才想到,自己忘记说了一句话。他转头,看向那个给他带来这车烟花的男人。
  新年快乐。
  或许,他应该这样说。
  他也看着邢钧张开嘴。在他一朵朵放烟花时,邢钧一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原本以为这一句,也会是新年快乐。
  直到。
  “时雪青,我一直以为,雪青色是青色。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它是紫色。”
  他听见邢钧这样说。
  “……”
  “原来,是紫色啊。”
  “……”
  原来,仰着脑袋也不能止住眼泪。
  原来,眼泪也会顺着侧面,往下流。
  第118章 绿茶捞子被威胁
  春天, M城再度转暖。临近毕业,所有人都开始忙得脚不沾地。有的忙毕业,有的忙毕业旅行。
  时雪青的忙和他们不太一样。
  又是十六个小时的国际飞行。时雪青从飞机上下来时, 感觉脚都麻了。他一下没站住, 在取行李那里站了好久才缓过来。
  上了Uber,他又开始给律师打电话。
  “嗯……嗯, 好。我到美国了。以后合作愉快,郭律师。你说的转移财产的部分流水记录, 我拿到了。”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说:“因为我现在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得不让时雪蓝也帮了一点忙。我不喜欢这样, 她还是个小孩。以后,我们能不能尽可能的……”
  “时先生,没办法啊,有舍才有得嘛。毕竟, 你现在不和他生活在一起,想拿证据很困难。法律总是看证据的。”律师宽慰他, “即使有了证据,这个官司可能也要打很久哦。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
  时雪青挂掉电话。他很疲惫,只想回家后好好睡一觉。可他又看着手机,想知道有没有别的信息来。
  手机响了。在看见来电人名字后,他有点失落,还是接起了电话。
  “Ryan哥,谢谢你帮我介绍的律师。郭律师很专业。有他帮忙,我弄懂了好多问题。”
  “哈哈,你也不看是谁介绍的。”傅瑞延的语气很轻快, “来纽约记得请我吃饭。”
  “光吃饭怎么够,我得多准备点大礼给你。”时雪青轻快地说,他很感谢傅瑞延的热心肠。
  公寓电梯里没信号。为了把电话打完,时雪青带着行李在大厅里站了十多分钟。十多分钟后,他挂掉电话,转头看见派对王和几个朋友在大厅的角落里打牌。
  上次不愉快后,时雪青本来和他们已经没什么交集了。这次他也是看见了就走。
  可派对王居然把他叫住了:“哟,Cyan。”
  “……晚上好啊。”时雪青说。
  派对王看着他,以一种“你知我知”般的促狭眼神对他挤了挤眼:“出差回来啊?”
  出差?什么出差。时雪青没弄懂,也不回复。而且派对王身边的几个好兄弟也没弄懂。他们追问“什么啊,你和Cyan很熟吗”,派对王只是笑而不语。
  无巧不成书。回房间后,他想取一下这段时间的邮件。一坐电梯下楼,在信箱那边看见了眼镜哥。
  在上次的尴尬后,时雪青原本好久没和他说话。这次当面撞上了,也不得不打个招呼。
  “闫……”
  反而是眼镜哥在看见他后,躲着走了,步履很快,带着心虚。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还好,时雪青有自己的东西要忙。他回去整理自己的毕设资料,又开始处理这回回国拿到的材料。他对照法条边看边整理,虽然他之前对法律一窍不通,但现在这样做,让他很安心。
  看着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手机。
  没人发新的消息过来。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想看的,只有那一个人的消息。
  现代社会想要忙起来再简单不过了。今年2月回美国后,他们都开始忙自己的事。直到四月,他再没被邢钧叫去伴游过。时雪青有时会觉得他们已经成功分手了,只是邢钧总会在关键时候发来一笔转账,或者隔两天发来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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