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虞珩今天在用一个破沙发改装成一个出租车座位。时雪青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把一个上世纪的、写着“TAXI”的标牌都找来了。时雪青纳闷:“你是怎么找来这些老古董的?”
“你得问问心理医生,虞珩的家里全是囤积的垃圾,是不是?”
“别说了。这个人是中校那边的,听不懂。”
隔壁传来几声大笑。两个人在那里挤眉弄眼,脸上有明显的讥嘲。时雪青正想回击, 就听见虞珩说:“别管他们。”
两个人故意挑事,虞珩却冷冷淡淡。他们于是失望地走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社团也不例外。时雪青排练了好几次才知道,社团里有一些人很不喜欢虞珩,不是因为社团的事,而是因为虞珩学业上的事,出于某种嫉妒和由此刻意编造的贬低。这些人常常找事,为首那人还有些种族歧视。
“别生气。”
虞珩轻轻说了一句。时雪青被他递了一颗糖,一看,又是橙子味的。
又是喂松鼠的花生,又是橙子糖,虞珩还真喜欢随身带点吃的。时雪青吃了糖,还想问那些人的事,虞珩却主动说:“我听说你在竞赛里拿了金奖,恭喜你。”
“啊?学长你都知道了啊。”
“有人拍了视频,发在油管上。”虞珩笑着说,“你真厉害呀。”
难道自己要当名人了。时雪青反应过来虞珩是在转移话题时,虞珩已经被副导演叫走了。
社团的副导演也是一名干了好几年的元老。他脾气怪异,对M大礼堂的舞台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想要一切比照正式的音乐剧演出来,折腾道具无数轮。
时雪青没想到一身钉子的虞珩对社员们的态度很好。副导演提出的一些不合理的方案,虞珩也在努力完成。据说虞珩欠社长一个很大的人情,进社团也只是为了帮社长的忙。时雪青有怀疑过这是直男直女情,还是一段旷世友谊。
最后他觉得大概是旷世友谊,两个人都不太像直的。
正想着,眼睛被突兀地一闪。时雪青没忍住“啊”了一声,引来好几个人回头。
“James,你不是说你会打灯吗?”女生气急败坏地说。
James也不耐烦:“我靠,社长买了那么多灯,我哪里记得每个按钮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两个人正是刚才一唱一和嘲讽的人群之一。他们倒是完全忽略了刚被大灯闪到眼睛的时雪青。原本在和副导演说话的虞珩却严肃地走了过去:“你们该给Cyan道歉。”
从来不发火的人沉下脸时挺可怕的。两个人磨磨蹭蹭,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眼睛没事吧?”
时雪青摇头。虞珩又回去和副导演说话。他说:“……可是学校礼堂根本没有那么多升降设备……后台也不够大……”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操作失误了。第二天、第三天,Jame和那个女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灯光。虽说学生社团不能要求太多,这两个人敷衍了事的模样,也体现出他们纯是过来谈恋爱的。
略懂一点的编剧说了一遍又一遍,两个人还是弄错一切。编剧几乎崩溃了:“还有不到两周就要演出了。”
“要不然你把灯光调度改简单点,就让他们管两盏灯,关键时候开灯、关灯、换个颜色就行了。”有人提议。
学生社团的各种职务都挺混乱的。导演既是导演也是会计,编剧又是编剧又管舞美,还搞场务调度,甚至还和画喷绘的副导演重了好几样工作。编剧对此下场,只能苦着脸说:“还好我们不卖票。”
“可社长说她妈妈要来,她想看看我们在拿她的钱干什么。”
那边吵个不停。James想要摆烂,又心生被议论的尴尬,努力表现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谁知道一向游离在团队之外的时雪青却频频看向他这边,James原本就心虚,如今更是发起火来。
“你有什么高见吗?”他阴阳。
时雪青说:“只是很好奇,有那么难吗?”
“哦。你可以来试试,留学生。”James阴阳他,又对旁边的人说,“Cyan想要试一试。”
他夸张地笑,好像在和时雪青开玩笑一样,实则想吸引更多人看向他这边。
然后就有点懵了。
时雪青真的坐到控制台前。他找了找键位,又看了眼剧本,云淡风轻道:“那我试试。”
一段时间后,时雪青准确无误地按照剧本上的表演要求重复了一遍:“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James:……
在时雪青开始操作后,就有人群聚了过来。聊八卦的也停止了。时雪青竟然上手就会用,这让他们都很震惊。
时雪青又说:“而且,这上面有个效果池。应该可以把编辑好的灯光效果存进去,来完成更多复杂的操作,之后就不用一个个去按了……我看看怎么弄。”
没过一会儿,时雪青调出一个效果:“这还挺像血腥监狱在闪烁。”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就连导演和编剧都凑了过来。Kevin震惊地说:“Cyan,你是在旁听的时候,学会的?”
时雪青处心积虑等着James挑衅他,好不容易装了个如此大逼。他真的很想说自己是在旁观时学会的,不过最终也明白,装逼过犹不及的道理。
“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用过几次,想起一些经验。”时雪青说,并省略自己这几天在看相关教程的事情。
“天哪……”
“我可以把调好的灯光效果存进去,到时候James只用一个个调取预设方案。”时雪青主动说,并对James露出一个美式假笑,“而且……我看看。这些灯光组合的效果还挺多的。”
他转头对副导演说:“你觉不觉得,它们可以替代一些道具的工作?”
第二个逼也装成功了。副导演大为震撼,他确认一阵后,立刻和时雪青讨论起新的舞台方案来。时雪青装了新逼,排挤了James,觉得非常愉快。
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他经常和爸爸去剧场。他爸爸是个很爱展示各种灯光花样的人,经常操作给时雪青看。
他的爸爸周锦文是个大众意义上的,生活得很随心,有点懒怠又没有太多经营本事的艺术家。艺术家一时兴起带着时雪青的妈妈时琉私奔,虽然疼爱妻儿,却也不会理财。他的爸爸在那时候,就已经认识继父,经常咨询对方理财的事情。
那时候的继父看起来也很和善,夸奖他们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夸奖周锦文很浪漫,总是能让性格内向的时琉高兴起来。
直到爸爸去世,继父也露出阴暗爪牙。他带着目的,用各种手段把他夸赞的“幸福”拆碎,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养料。
什么用灯光模仿落日、模仿雨,都是他爸爸用来让妻儿高兴的真心。时隔多年,时雪青终于把它用在了排挤报复其他人身上。
时雪青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而且他想,果然有用的人才会得到尊重。
像邢钧那样用能力去牟取利益、压制别人的感觉,居然可以这么爽。
两个人一说就到凌晨一点钟,虞珩也间或发言,提出一点建议。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竟然也得到了一个草案。
太晚了。时雪青去外面打车回家。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就听见虞珩说:“谢谢你。”
“嗯?”
“你减轻我很多压力。而且……”
车来了,时雪青只是对虞珩笑笑,说明天见。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看着窗外风雪交加,时雪青没有去想虞珩看向他时那柔软真诚的笑容。他只是豪情万丈,选了一条文案。
“我不再认识那个否认我的世界的名字。”
“那黑夜只不过是黑夜,如今我不再相认。”
《我不再认识夜》里的。时雪青回到家里,想找一张配图。
却发现自己这大半个月里,居然没拍什么有意义的照片。
甚至昨天得到胜利后,他也忘记拍照了。
时雪青一时间,很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官方拍的三个人的合照拿出来。
他有点想发,又觉得太正式显得很low。最终他决定用奖杯和钢笔遮着一部分,这样拍应该会好看点。结果拍出来,在美学上,时雪青依旧不满意。
但反正是用来标榜胜利的。如何都可以。而且,还可以用来讥讽James。
时雪青把朋友圈发了出去,发的时候,他手有点抖,好像一发出去就后悔了。
但赞一个个出现后,他又扬眉吐气,好像怀着熊熊战意。一时间,他想起在普林斯顿时,邢钧说过读本科时的事。那时候也有人欺负邢钧,邢钧把他们一个个地打了回去。
没错!他也要丢掉一些没用的东西。时雪青翻开课堂笔记,有点睡不着了。他想邢钧以前是挺狠的。他要变得比邢钧更狠。
邢钧一看就是那种从来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的人。时雪青要在分手前,慢慢于心智上强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