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看样子像是在询问。
  萧霁看着他面具,眼神一片晦暗,沉声吩咐春晓,“把夫人的药箱拿过来吧。”
  “好的,侯爷。”
  春晓点点头,心中却不解。
  府上其实是有大夫的,为何每次都是让侯夫人来看呢?
  但主子的事情,她是不该有任何疑虑的。
  星月楼里,安静得只有时夕的呼吸声。
  她又一次面对那血淋淋的伤口,脸色比以往都严肃,看起来竟有几分震慑力。
  她给萧霈涂药的时候,也不再是温柔的,反而像是带着愤怒。
  萧霈微侧着头,脖颈上青筋鼓起,冷汗涔涔。
  他利眸瞪向她,闷声提醒,“我是人,不是石头。”
  虽然尽力克制,但他语气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上危险的杀意。
  她简直就是故意在折磨他。
  时夕也瞪他,但却不开口搭理他。
  萧霈转头看斜前方的兄长。
  他不解,这女人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凶。
  萧霁拿起茶杯,悠然喝一口,像是没发现他的视线。
  萧霈暗暗咬着牙,拳头握紧,咯咯作响,又无声地松开。
  直到时夕利落地给他绑好绷带。
  萧霈低头看,发现她打的结,也不再是漂亮的蝴蝶结。
  时夕清洗自己的双手,才冷冷威胁道,“阿七,你再任性的话,以后这块肉就算烂掉了,我都不给你处理,也不许侯爷给你请大夫,到时候你就哭吧。”
  萧霈这每天不把伤口当回事,浪费她的药不说,以后肯定要留下很大的疤痕。
  而且,这年代,要是真的伤口发炎,那是要命的。
  萧霈听着她恼怒的话,本来胸腔里膨胀的未知名的情绪,仿佛找到某个出口,瞬间被清空。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个蚂蚁在血液里苏醒的躁动。
  酥酥麻麻,不知道该如何消解。
  她关心他。
  哪怕是当着兄长的面,她也毫无掩饰对他的在意。
  萧霈拨弄着纱布,开口道,“我不会哭,死了就死了。”
  “也对,你死了就死了,不过旁人就该为你哭了。”
  他语气很淡,“旁人?是谁?”
  时夕顿了顿,指向沉默的萧霁,“……侯爷?”
  萧霈却直直盯着她,像是困兽盯着唯一的光源。
  时夕察觉他视线,点点头承认,“好吧,可能我也会伤心。”
  她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条缝隙,“一点点。”
  萧霈:“……”
  萧霁凝着茶汤微漾起的波纹,凌厉深邃的面容被侧方投来的烛光切割出斑驳的暗影。
  虽然看不到萧霈的表情,但跟他一同长大的萧霁,却知道,他此时完全就是被撸顺毛的样子。
  阿霈当“阿七”的时候,向来不会收敛锋芒,该怎样还是怎样。
  但如今,他在时夕面前时,分明在压制着本性里的乖戾。
  就好像他甘愿一根一根地拔掉身上的刺,去演好一个合格的“阿七”。
  以博得她的视线。
  可阿霈未必能懂他此时的行为究竟是为什么,他只是顺从本能地去靠近她,向她索取未知的、却能让他心安的东西。
  ——
  明月高照,星月楼二层的风裹挟着草木清香。
  这里的视野很广,时夕将账本搬到窗边,看累了就抬头看星星看月亮。
  萧霁在处理军报,面容冷肃。
  萧霈本来不该在这里的,但没人让他走。
  他便抽来一本书,在那里窸窸窣窣地翻。
  后来他靠着墙角,拿着匕首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倒是挺安静的。
  时夕几次看过去,只见他竖起大长腿挡了挡。
  他似乎攥着一块木头,零散的木屑簌簌落在他玄色衣摆上。
  期间萧霁和萧霈也会谈起一些北境的事宜。
  时夕一听,连忙放下账本,捂住耳朵,上身还探出窗外,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萧霈瞧着她不断往外拱的身子,斜睨兄长,“你吓唬她什么了?”
  萧霁轻咳,“随口说的。”
  言罢,他起身朝时夕走去。
  “再拱就要掉下去了。”他拎着她后领,将她提回来,“好好坐着。”
  她拂开他的手,左右躲着他的碰触,“你们聊机密,我可不敢听,就怕某人要把我脑袋砍了。”
  “倒是记仇。”
  “那可不。”
  “没什么不能听的,朝堂里发生的事,你稍加打听都能知道。”
  时夕从来不打听这些,但的确也略有耳闻。
  加上她知道主线剧情,所以刚才兄弟两人说的,她都清楚。
  无非是稽州边境不稳定,频繁被羌国骚扰,而萧霁请旨离京还被拒了。
  夜里风凉,萧霁取来披风,给时夕披上。
  时夕担忧的问,“夫君,你会有危险吗?”
  萧霁:“皇城之下,我能有什么危险?”
  时夕食指轻轻点了点他额头,“我又不傻,谁人不知道侯爷功高盖主,当然是皇上要对你下手。”
  萧霁目光灼灼,语气却相对平静,“夕儿,你可真敢说。”
  他初以为她怀着更多别的心思,可她总是这样坦荡荡的。
  好似什么都能看得通透。
  时夕脸上露出几分犹豫,有些心虚地说,“其实,我还知道晏家也是帮着皇上的呢。”
  “所以你频繁和晏家联系,想让皇上对晏家起疑心?”
  时夕点头。
  萧霁将她当成小孩似的,拍拍她脑袋说,“你不用特意做什么,开开心心去赚你的钱,侯府不会出事的。”
  时夕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心里依旧有几分焦灼。
  主线剧情里,萧霁“愚忠愚孝”的形象深刻入骨。
  萧霁一味只听萧老夫人的训诫,即便皇帝屡屡对萧家明里暗里打压,他仍坚守着 “君为臣纲” 的死理。
  婚后的萧霁更是性情难料,和九王爷矛盾频发,同时还被晏庆为首的群臣联名弹劾。
  皇帝并没有将他收押调查,还多次表达对他的信任,彰显帝王的气度。
  皇帝这举动却惹得群臣不满,萧霁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
  中元节前,边报来传,说羌国攻打稽州。
  萧霁再次递上请战书。
  皇帝也真够大胆的。
  为了瓦解萧家势力,打击萧家军,竟不惜冒着羌国大军攻打入境的风险,迟迟不让萧霁回归北境。
  甚至轻飘飘地说,萧霁盔下有无数骁勇善战的将军,这点小摩擦用不着大将军出马。
  然而实际上,稽州内部早已军民离心,羌国大规模进攻后,萧家军奋勇抗战,奈何后院不断起火。
  九王爷在关键时刻,控制战马粮草,进一步影响萧家军的士气。
  萧霁最后还是违抗皇命,亲率五千萧家军星夜驰援。
  虽然夺回了稽州,但萧霁的亲兵几乎死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霁身上更是背着数条足以砍头的罪名。
  因为萧老夫人和周氏已经被软禁,萧霁选择回京接受审判,却在途中就被暗杀身亡。
  老夫人和周氏先后去世,萧家亡。
  皇帝看在萧家时代忠烈护国有功的份上,并没有追究萧家旁支的罪责……
  主线里没有萧霈的存在,他和萧霁,几乎是不分彼此的共同体。
  时夕伸出胳膊,抱住萧霁的脖颈,轻声道,“夫君,说好的啊,你可不能有事。”
  萧霁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他应了声,“嗯。”
  他看向萧霈本来坐着的位置。
  那里已经没有人在。
  ——
  接下来的日子,时夕更加忙碌了。
  能早起就溜马练箭,强身健体。
  白天在仁善堂,不是看诊就是捣药,研究各种新式的胭脂水粉。
  到了晚上她还要看账本。
  不过她是会享受的人,每次都要给自己准备一些食物酒水。
  圆月升空,温柔月色笼罩着侯府。
  春晓掌灯,急急忙忙跟着时夕的步伐,“夫人您慢点儿,别摔着……”
  时夕走进星月楼,朝她摆摆手,“春晓,你先回去,不用候着。”
  春晓气喘吁吁,点着头,看着时夕布满红酡的脸,又不放心地说,“夫人,你走路小心点哦。”
  夫人刚才偷喝不少果酒,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还走那么快。
  时夕:“知道了知道了。”
  某棵树上,阿十盯着时夕手里的托盘,抿唇。
  不知道侯夫人又弄了什么好吃的。
  直到瞅见阿九出现,他问出刚才的问题。
  阿九砸吧砸吧嘴,“是酒酿圆子,绝了。”
  阿十:“……你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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