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撒谎。”周安琳有着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神,一下就戳穿了沈瑜的谎话,“你到底是怎么救下我的?”
  她已经记不清那天落下悬崖后的景象了。周安琳生来便畏高,幼时皇兄喜欢逗她,常常将她举高,反而会引起她的一阵哭喊。学武时也害怕脚尖离地时的感觉,迟迟没能学会轻功。
  被推下悬崖时,周安琳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时不时还有碎石落下的细碎声音,她强撑着睁开眼,脑子就一阵眩晕,没了后面的记忆。
  “殿下命大,被崖下的树枝勾住了衣服。”
  “黄鹂早就同我说了,你也跳崖了。”周安琳皱眉,不明白沈瑜为什么不顺理成章地接下这个人情。她还以为对方会顺着梯子往上爬呢,不是他说的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沈瑜哑然。
  “你是边关护国的将军,跳下悬崖也未必能救我,何必多此一举?”
  “不是多此一举。”这会眼圈发红的成了沈瑜,“他们的错凭什么由你承担?狗屁公主的责任,那只是他们对你的枷锁!”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沈瑜都想在周安琳被灌下毒酒之时救下她。总是恨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快一点,为什么不再快一点,这样他就能救下她了,这样她就不会死了。
  他想过,如果自己没有遇到周安琳,她就依旧是宫里那个最受宠的小公主,万人之上的位置,不用为他费尽心思做女红,也不用离开京城去到封地。
  “沈瑜——”周安琳有些讷讷。
  可她很快又瞧见了沈瑜身上的红:“我让沈二找大夫去。”
  等待总是难熬的,尤其身旁还有一个散发冷气的人形冰窖。
  “你跳下去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沈瑜坦言,“我只是不想你死。”周安琳的死,早已成了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也愈合不了,但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对方伤重未愈,这伤势又因自己而起,周安琳自然不会提起林修远,心系沈瑜伤势。
  “这伤口都发脓了,伤口这么深怎么不好好养着?”大夫先是把脉开药,“你这个脾气也要好好改改了,动不动就生气也会引起伤口发炎。”
  “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坐下来,好好说说话?我看你就是性子急。”
  等大夫走后,周安琳才开口:“老爷子行事风风火火的,看病倒是准。”
  “你也觉得我性子急?”
  沈瑜喝下药,声音都变得懒洋洋的,他抬起眼皮看向周安琳,像是一只吃饱饭餍足的小猫,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太阳底下开始打滚。周安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可不就是性子急?”她帮沈瑜倒了一杯热茶,方便他一会喝,“不仅性子急还是个闷葫芦,就是不愿意说心里话。跟你说说话跟要你命似的。”
  “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沈瑜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细看却能发现他平静面容下的紧张。
  “不会啊。”周安琳趁他不能动弹,捏了捏他的脸,“我喜欢俊的。”
  她挑逗完就走,没想到会跌入对方的怀抱。
  第28章 夜黑风高
  “哪怕你看中的只有这副皮囊,能讨你欢心也值了。”沈瑜勾起周安琳耳边一撮不听话的发丝,缓缓别到耳后。
  “知道了知道了。”周安琳有些受不住这番情话,脸有些红,一溜烟跑了出去。
  回到院子里时黄鹂还在练剑,见到周安琳本想上前行礼,却又担心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对方,唐突了殿下,只得作揖后连忙回房换了一身衣裳。
  “我听闻府里急急忙忙找了大夫,是为了殿下的伤吗?”黄鹂盯着周安琳看了一圈,似乎没什么变化。
  “不是我,是沈瑜,他身上的伤口崩开了。”
  听了这话,黄鹂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眼里便多了些疑虑,握剑的力度更紧了。此番将军是为了救殿下才负伤的,殿下会不会因此改变主意呢?
  “计划不变。”
  周安琳假装不经意地凑近,在黄鹂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几乎是一瞬间,黄鹂的眼睛都亮了。要说自己心甘情愿待在府里不想出去,那肯定是假的。要换了从前,这皇城里面上至皇宫,下至酒馆,哪个地方他们殿下没去过呀。
  倒是如今,一天天被关在这个狭小的宅子里面,哪里都去不得,那才叫做憋屈呢。黄鹂脸上的笑像是杯子里快要溢出来的茶水,明明已经倒满了,偏有些没眼色的还往里添。
  “咳咳。”周安琳倒也没拘着她,只是轻咳两声,示意她不要得意忘形。
  夜里,灯光一盏盏熄灭,除了守门的护卫之外,其他人都陷入了甜美的梦乡中。
  “嘎吱——”周安琳将窗户拉开一条缝,朝外看了看,“没人。”
  黄鹂竖起耳朵,也没听见什么声响。
  “想来现在人应该都在将军那里吧。”主子身负重伤,定然是要加派人手看护的。沈瑜估计也想不到,这样安排反倒便宜了她们主仆二人。
  两人鬼鬼祟祟出了院子。
  隐藏在黑暗处的两个侍卫有些犹豫,等人走远了才低声道:“真的不用管吗?”盯着殿下本来就是他们的任务啊,现在人跑了,他们真能讨着好?
  “笨死了,这次头儿可发话了啊,你要追,自己追去。”同伴嫌弃地看了眼这个不会变通的家伙。明显将军这次是故意设了个套,就等着人钻进去呢。
  夜里风大,两人走过长廊时遇到一阵穿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树叶间花瓣微微泛黄的迎春花似在向人招手,卷起的花瓣同叶片一同簌簌落下,就连周安琳的领子上都沾了些花香。
  如此美景,在白日看了定然美不胜收,但夜里就有些烦神了。周安琳抖了抖外衫上的尘土,也帮黄鹂拍了几下,便继续朝外走。
  身后黄鹂的脚步慢了下来,周安琳原有些不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刚刚的穿堂风从何而来。
  后门竟然并未上锁!
  门栓孤零零的挂在门上,随着风的节奏肆意敲打着铁门,声音同样不小。
  看着大喇喇敞开的后门,黄鹂反而有些迟疑了:“殿下,这会不会是圈套啊?”
  周安琳蹙眉,心里满是不甘心:“我还想一试。”来都来了,不如赌一把。
  是圈套又怎么样,从她们出房门到现在,一个打打杀杀的都没有,说明沈瑜是吩咐过的。也就是说,就算她出了这个门也不会损失什么东西。只不过某人会憋得一肚子气吧。
  想到这里,周安琳的担子更大了,不仅一脚迈出门槛,还冲黄鹂招手。可黄鹂不知是看见了什么,迈出的一只脚缓缓收了回去,还不停眨眼。
  “殿下好雅兴,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里啊?”本该卧床养病的沈瑜从墙角的阴影中走出来,嘴角的笑也被冷风吹得多了几分凉意。
  “你怎么在这里?大夫不是让你好好养着?”周安琳脸上不见一丝心虚,说起沈瑜的不是来。
  “嗯,我就是不好好吃药,殿下准备怎么罚我?”沈瑜弯腰与周安琳平视,“继续哄我一会,再毫不留情地离开吗?”
  “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说起这个,将军也不遑多让啊。”周安琳双手抵着他的肩膀,“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撤身离开。
  “是啊,我们是一类人啊。”沈瑜笑着笑着,眼角多了点泪,攥着周安琳的手腕,带着她朝书房走。
  “沈瑜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周安琳越是挣扎,沈瑜用的力气就越大。他的掌心灼热,像是个得到了宝物的孩童,抓住就再也不松开。
  “殿下!”黄鹂没想到沈瑜会突然发难,试图冲上前去救人,却被侍卫们拦住了。她拧眉看着这些神出鬼没的侍卫,脸上满是恼怒:“还不快让开。”
  “卑职职责所在,得罪了。”黄鹂也不知道沈瑜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武艺好的侍卫,她应付一个就够勉强的了。这群人以多欺少,一人抬她一条腿都嫌多,偏偏嘴里还说着“得罪了”之类的话,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都没处撒。
  周安琳知道沈瑜状态不对,只能给黄鹂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想到她回头时,身后已经乱成一团了。刚刚还衣衫整齐的黄鹂被人抬着,像是过节时即将放到火堆上烘烤的猪,绝望却又束手无策。
  呃,看来还是说晚了,算了算了。
  沈瑜似乎不愿意看见周安琳走神的样子,见她一直往后看,故意拐了个弯,周安琳就顺着惯性栽进了他怀里。
  气氛却远没有他想象中的融洽,她只是惊叫两声:“仔细着你的伤,又是犯什么病啊。”沈瑜知道她这张嘴的厉害,有着能把人气死的威力。
  他却想避开前头的辛辣,一步到位,只尝那抹甜。
  “你有病啊。”周安琳被他揽在怀里,一方面担心他的伤,一方面担心他如今臂力不够,摔着自己,反倒一路安安静静的。毕竟他浑身是伤,打也打不得,骂了也白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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