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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长公主,断气了。”
  刘氏吓得一声尖叫,一下子软了下来。桓宜华也变了脸色,非常紧张地抓住了明绰的手。但是明绰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摁住了她的手背,让她别急。
  “你!”袁增再也按耐不住,“就算你是长公主,也没有肆意打杀家奴的道理!你眼里还有没有国法!”
  明绰丝毫不惧:“这家奴居心不良,犯上悖逆。大将军治家不严,本宫替你好好正一正家风!”
  “好,好……”袁增怒极反笑,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拽起了还跪在地下的儿子,“现在就更衣,走……我们进宫去,让陛下评评这个理!”
  第157章
  萧盈撑着额头,整个人隐在罗帐后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夜已经很深了,任之带着几个宫人,尽量动作轻地把蜡烛都点上,然后无声无息地退下。萧盈这才用力地拧了拧眉心,强忍住了头痛,看定了罗帐对面跪着的人。
  他虽取消了宫宴,但还是强撑着跟皇后吃了顿饭,用了些酒,这会儿正浑身都不舒服。听见大将军携子求见的时候,本来是要回绝的,结果袁增张口就说状告东乡公主杀人,有违国法。
  “你再说一遍,”萧盈有气无力,“她杀了谁?”
  “禀陛下,”袁增伏下去,“长公主杖杀臣府中侍妾秦氏!”
  “秦氏?”萧盈莫名其妙,“你的侍妾?”
  袁煦跟在父亲后面,几乎是不情愿地开了个口:“禀陛下,是臣的侍妾。”
  一片静默。然后萧盈再次撑住了额头,从鼻子里叹出了很长的一口气。他应该是在发热,鼻息呼出来都是滚烫的。
  袁增:“陛下英明!东乡公主跋扈蛮横,目无法纪,她……”
  “大将军。”萧盈打断他,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嫌他声太大了。他真的提不起劲儿来跟他这么昂然相对,说完这三个字,顿了好一会儿,才攒出了下一句话的力气,“朕和伯彦单独说两句。”
  袁增不服:“陛下!”
  萧盈便轻轻地“啧”了一声,听起来已经非常不耐烦。袁增立
  刻收声,看了儿子一眼,只能起了身,从内殿退了出去。袁煦跪在地上,看见萧盈的手伸出来,朝他招了招,示意他上前。他便膝行着,进了几步。萧盈这才开了口,收着劲儿,音量很低:“你不是答应过桓湛了吗?”
  “陛下,臣没有纳她过门啊!”袁煦还想解释,“臣不过念在她伺候过一场,多赏她些衣服首饰,平日里不叫她太辛苦,臣没想……”
  “那你都没纳她过门,”萧盈耐着性子,“好好的,东乡怎么上你们家喊打喊杀?”
  袁煦刚要说话,萧盈就很了然地打断了他:“定是那秦氏蹬鼻子上脸,你们又都联起手来逼着桓宜华做这个贤妻,她才要替阿嫂出头,是不是?”
  袁煦一时无话可答,一方面是他自己心虚,另一方面也是他知道萧盈不可能不向着长公主。但明绰确实是太过分了,袁煦心里也气不过,半晌,又道:“臣有错,陛下要罚,臣也认了。可长公主也太蛮横了!好歹是一条人命,她就这么……”
  雪珠的惨叫声还荡在他心里,袁煦竟然哽了一下。萧盈猛地抬起头,让他这一声哽得来了气,顺手就抓起了面前的茶盏往他脸上丢。
  “你还心疼上了?”萧盈火了,“多大岁数的人了?房门口过个猫儿狗儿你都忍不住?要不要脸啊你!”
  那茶盏被罗帐挡了一下,泼湿了一片,没砸到袁煦头上。萧盈尤不解气,只道:“当初那什么苻氏,就早该打死,朕看你还敢不敢!”
  袁煦便道:“臣知道,是臣高攀了桓家,活该臣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你!”萧盈头疼得更厉害了,狠狠地从胸中长叹了一口气出来,实在是没力气骂他了。
  当年桓宜华为了苻氏哭到了含清宫,萧盈把袁煦叫来,他也是这样。袁煦就是好色嘛,也没别的毛病,他又没有因此不认桓宜华这个正妻。他也知道桓宜华貌美贤惠,苻氏比不上。可是他在荆州驻守,夫妻常年两地分开,他身边总要有个贴身伺候的人吧?他那会儿跟萧盈还更没大没小一点,说多了就梗着脖子埋怨,还是桓家看不起他的出身才这么斤斤计较。
  “那你想怎么着?”萧盈压着火气,“不想过了?想学仲宁,要和离,是不是?”
  袁煦这会儿倒又低了头:“臣没这么想过。”
  “那要怎么样!”萧盈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儿,“要朕杀了妹妹给你那小妾偿命么!”
  袁煦伏下去:“臣不敢!”
  萧盈音量刚刚提上去一点儿,头就昏得更厉害,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几乎对不上袁煦那个人影儿。他只好闭了眼睛,手指牢牢揿住了疯跳个没完的太阳穴,深吸了几口气,才问:“东乡人呢?”
  袁煦愤愤道:“长公主已经回去了。”
  袁增气势汹汹地说要进宫告状,明绰根本理都没理,没事儿人似的要摆驾回公主府了。桓宜华立刻回屋去收拾细软,袁识边哭边求,但是桓宜华只当没听见,就抱走了年纪还小的袁博。袁韶音都不用母亲说,自己就主动跟上了。
  他们走的时候,刘氏气得追出门去骂。桓宜华嫁过来二十年,一直跟婆母恭恭敬敬的,袁煦还是头一次看见母亲被气出了当年在荆州的乡音,骂得极其难听。
  可她骂得越难听,桓宜华越是头都没有回。
  萧盈很长时间都没说话,久到袁煦差点儿以为他睡着了。
  “朕知道了,”他最后很轻地说了一句,“你们也回去吧。”
  复朝之前,萧盈又召了袁增,让他厚抚秦氏的家人,就想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但是人命官司究竟是人命官司,复朝之后,太极殿上还是出现了不少攻讦长公主跋扈蛮横,草菅人命的声音。
  虽然不可能真的要求长公主偿命,但众口一词,要陛下惩戒,至少表个态度。
  于是陛下就略表了一个态度,下了道旨,轻飘飘地斥责了长公主两句,让她在公主府思过。没了。
  众臣极为不满,尤其长公主杖杀的还不是她自己夫君的侍妾,而是作为弟媳,去管了长兄的闲事——“长幼有序”四个字,陛下可是强调了整整一年啊!怎么到长公主头上,就不论长幼有序了呢?
  建康的世家们本就因为她带起来的“妒妇”之风而苦不堪言,这下更是炸了锅了,不依不饶地上书,说长公主带起来的是一股歪风邪气,若不及时加以遏止,就要威胁了夫妻纲常,坏了礼法,最终国将不国了!
  桓夫人如今带着儿女都离家出走了,连桓廊也站出来说,就是长公主离间了袁煦夫妻的感情,所以此举万万不可放任。
  最后吵得没法子了,陛下只能退了一步,召长公主入宫,去皇后那里听训女诫,遵习为妇之德。
  明绰自然是百般不情愿,而且她也不太舒服。年节那天在袁府气得狠了,回去就腹中作痛,甚至见了红。偏偏大年下的,她放罗太医回家了。桓宜华又愧又急,守了一晚也哭了一晚。明绰自己心里也急,还分神安慰桓宜华,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着。
  阴青蘅连夜出去找了个大夫,抓了保胎药吃着,那大夫说她如今不比二十岁的新妇,大动肝火伤了胎气,千万要卧床,不能再随意动了。从那天开始,明绰就没再下过床,这才安稳下来。但是朝中闹成这样,明绰看着萧盈强撑的病容,到底也没张得开嘴。
  “就去走一天过场,”萧盈承诺她,“让他们闭嘴。”
  毕竟打死了一条人命,大雍还是有国法的。
  谢星娥早早地备好了笔墨,等明绰过来,就让她抄《女诫》,但也不说抄几遍。皇后甚至本人都没出面,就让宫人传话,说抄到长公主诚心认错为止。
  明绰看着桌上的笔墨,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根本懒怠动笔,反正她过来也就是给皇兄一个面子,又不可能真的有人来查验她抄没抄。
  谢星娥不出面更好,明绰现在也不想跟她置气。谢星娥把她关在偏殿里,她就安然若素地呆着,甚至还趴在案上睡着了。
  可是趴在案上到底还是不太舒服,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腰痛得跟要断了似的,小腹也有点儿闷闷的钝痛,跟经痛差不多。明绰想看一眼时辰,发现这屋里也没刻漏,倒是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她便扬声想叫人,但是门外一片寂静,根本没人过来。
  明绰自己在腰上捶了两下,站起来想去推门,但是一推才发现,门竟然从外面锁上了。
  “来人?”明绰有点儿慌了,用力地晃了门几下,听见挂在外面的锁随之“咣啷啷”地响动,她又提高了
  声音,“星娥!”
  可是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明绰又用力地撞了撞门,锁没动,但她突然感到腹中抽痛又加剧了一点儿,甚至有点儿像当初要生的时候那种刚开始的阵痛。她背上顿时发了一层汗,不敢再花一点力气,立刻转回去,在坐席上平躺下来,数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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