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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绝对不行!”桓宜华没得商量,“想都别想!”
  明绰并不深劝,只道:“那你也别太拘着韶音。她这个年纪,你越叫她往东,她越要往西。你若是不许她再去见秧儿,她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她这个话有道理,桓宜华听进去了,一时又发愁,撑着头想了会儿,看了看明绰,又道:“敬夫人这个念头可千万要瞒住,若是让皇后知道,连着你也得……”
  她话没说完,明绰就冷笑了一声,意思是她也没那么在乎皇后想什么。
  当时她怕谢星娥死在产床上,那份愧疚和无措都是真的。可是谢星娥活得好好的,她的儿子也活得好好的,她却还得寸进尺,拿这份愧疚之情来拿捏姐姐,明绰就不愿意了。
  这份愧疚被越抻越薄,像是拉得过满的一根弓弦,很快就难以避免地彻底崩断了。
  就是那一天,谢星娥再一次提醒了她,她和萧盈有太多的见不得光了。她也想躲在含清宫里,靠着一捧灰烬的余温取暖,干干净净的,有一天能全身而退。
  但是谢星娥把她逼出了含清宫。
  明绰已经表达过很多次,她不想干涉立储,她甚至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在建康夺权,她只是想争得一点点自己做主的自由……可是没有人信她,她必须选择一个立场。
  好,那就与大将军结盟吧。可是谁说非得扶立萧稷了?谢星娥不这样逼她,她反而有可能看在母后出身谢氏的情面上选择她的儿子。可是现在,她们之间最后一丝姐妹之情也已经随着那根弦的崩断被抽得灰飞烟灭了。
  韶音喜欢,袁家就会站在皇长子身后,她也会。
  不过桓宜华担心什么,她也知道,这话就不好说出来。明绰正沉默着,袁綦又到了房外,轻轻敲了敲,推门走了进来。
  “阿嫂,”他先跟桓宜华说话,“阿兄在等,问还回不回去了。”
  “他想回就先回去吧,我今晚就
  留在明绰这里了。”
  袁綦毫不意外这个答案,看桓宜华过来的这个时辰就知道她今晚肯定不会走了。他与明绰的婚事倒是成全了桓宜华,她这两年都快把公主府当另一个家了。
  桓宜华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忙道:“哦,我是说,不折腾韶音了,我去陪她一晚,你们……”
  “阿嫂想留便留。”袁綦打断她,微微垂了眼,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玉瓶,送到明绰手边,也不称呼她,只道,“新的安神丸,睡前吃一粒,看有没有用,别忘了。”
  明绰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多谢你。”
  袁綦点点头,再不打扰她们俩说话,转身出去了。桓宜华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明绰,眼神十分复杂。
  “你们还是分房?”
  明绰也没什么好瞒她的,捡起那玉瓶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有情有义,放不下恕颐,我能说什么?”
  桓宜华便皱起眉头看着她。
  从廷尉放回来那天起,二郎就像变了个人。楚恕颐的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良心上,那段日子,袁綦不吃,不喝,整日地坐在楚恕颐房中。刘夫人看不下去,给他送去吃食,他就坐在楚恕颐那天坐的地方,回头看着母亲,安静地说:“我怎么还敢喝母亲送来的汤?”
  刘夫人吓得掉了手里的碗,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看儿子的眼睛了。短短一个月,袁綦就瘦得脱了形。圣旨下来的那天,袁增把他绑上了马车,他都没什么力气反抗。
  跟明绰成婚以后,他在同一个院子里,但住的始终是客房,就和在袁府的时候差不多。他说过,虽然圣命难违,他也不愿意辜负发妻。明绰知道这是一个借口,但又在某些程度上是他的真心话。
  他的恨说不出来,不能怪父亲,也不能怪陛下,甚至不能怪长公主。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山。而他唯一的、微弱的抵抗,不过是在明绰面前一遍遍提起楚氏。
  后来听说了乌兰晔晚上不敢睡觉,明绰自己就再也睡不好觉了。长公主夜夜惊悸,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有一天明绰又梦见晔儿满身是血地倒在段知妘脚下,惊醒时便看到了袁綦在床边守着她。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南阳,袁綦守在她帐外。于是她起了身,主动抱住了他,袁綦挣了几次,明绰都没有松手。他们一句话也没有,然后袁綦突然非常用力地把她摁到了床上。
  那天晚上他没有走,只是第二天明绰再醒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之后就总是这样。袁綦偶尔晚上会过来,要么是明绰去找他。他们永远都是无声而激烈的,明绰感觉得到他汹涌的欲望,有的时候太粗暴了,即使她喊疼也不会停。等到天一亮,他就会走。好像只有在最深的黑夜里,他才允许自己恨,而天光下的妻子他已经无法面对。
  明绰知道这是袁綦有意而为之的惩罚。好像他亲眼看到了在含清宫里她请求赐婚时的每一次谈判,和她的每一分算计。他也明白她是如何借着萧盈的愤怒一笔一笔写下的旨意,夺走了他全部的军衔,荣誉,和他所看重的一切。
  即便是在两年之后,有了大将军支持的长公主权势日隆,袁綦却依然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除了身为东乡公主的丈夫,他没有任何别的身份。
  这就是她对袁增的回应。她在建康一日,就和袁家荣辱与共一日。但到了她要回洛阳的那一天,这个丈夫不能成为任何人阻拦她的理由。
  萧盈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答应,可是拗不过她,他的愤怒无处可去,最后一辆马车,将袁綦送入公主府。
  那是怎样的折辱啊,把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变成了在公主府的后院里腐烂的青苔。
  袁綦称得上是个体贴的夫君,有关长公主的事,哪怕是最小的,他也会操心。她睡不好,就到处替她问药,她听说城中郢曲酒出名,他就去给她打。但明绰感觉不到这是丈夫对妻子的关心,更像是一个臣子对君主的侍奉。可能袁綦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不是婚姻,而是他为了他的父兄,为了袁家,把自己放到了权力的祭坛上,任皇权碾碎他的脊梁。
  桓宜华并不知道那些暗夜里无声的恨意,只知道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的。但前阵子,明绰又暗中叫过大夫来看,因为她月事迟了。虽然后来是虚惊一场,但桓宜华好歹知道了,虽然明绰嘴上这么说,他们俩也不是完全分房的。袁綦也不是真的放不下楚恕颐——至少不是感情上。
  桓宜华只是叹气:“要是上次真怀上了就好了。”
  明绰连连摆手:“你盼我点儿好!”
  “这怎么不是盼你好?”桓宜华拍她膝盖,“你有个孩子该多好,又不是怀不上了……”
  “我有孩子。”明绰突然打断了她。
  桓宜华意识到了什么,忙跟她道歉:“明绰,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绰没跟她生气,只是笑了笑。
  “好了,早些休息吧。”明绰重新又把那个玉瓶拿起来,从里面倒出一颗黑黢黢的药丸,看也没看就送进口中,直接吞了下去。
  今晚她要好好睡足,明日,她还要去见见那位洛阳来使呢。
  第147章
  袁綦新求来的安神丸效果不错,明绰安然地睡了一晚,直到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
  动静太大,依稀又是桓宜华的声音。明绰匆忙披上衣服,走出卧房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来是婢女早上进内院来伺候,看见皇长子跟袁大小姐靠在树下睡着了,还头挨着头手拉着手的。婢女想把人叫醒,引来了桓宜华,于是袁韶音又挨骂了。
  桓宜华也不耽搁,立马拉着女儿回家,都没来跟长公主说一声。明绰看萧秧茫然地站在原地,招了招手,让他进屋来。阴青蘅领着婢女们进去伺候她洗漱,明绰绞了巾子洗了脸,便从镜中看定了萧秧。
  “怎么回事儿?”明绰问他,“你欺负韶音了?”
  萧秧没回答,定定地看着姑母。明绰想起来,他对这种词儿背后的真实意义,总是比别人反应慢一点,便换了个问法:“昨晚上怎么不在屋里睡觉?”
  这个问题好回答,萧秧道:“看星星。”
  “拉着韶音一起看的?”
  “她来找的我。”
  “她找你做什么?”
  “问我是不是想娶她。”
  明绰正端茶漱口,蓦地呛了一口,咳得惊天动地。旁边的婢女们全都抿着嘴使劲憋笑,萧秧抬起头,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明绰赶紧把茶杯放下,挥了挥手让她们都下去,等身边没人了才转过来,很严肃地看着萧秧:“你怎么说的?”
  萧秧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想了一会儿,问了明绰一个问题:“父皇会送我去封地吗?”
  明绰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大雍实行分封而有国之制,皇子们大概在七八岁左右封王,若是母族强势,封得更早。成年后择贤立嗣,余者就藩,为大雍镇守四方。但萧秧情况特殊,陛下显然是没有考虑过立他,所以一直没有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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