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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这话一说,冬青和秋桑都忙着伸手过来,好几只手都搭在明绰肚子上,偏偏孩子又拿起乔来,好一会儿都没反应。众人都不敢惊动似的,摒着气等,直到又是一下特别大的动作,隔着衣服都能摸到明绰的肚子在动,大家都“哇”起来,新奇得不得了。
  “行了行了,”梁芸姑笑着把她们都打散,“孩子大了当然会动,大惊小怪什么?”
  冬青和秋桑都嘻嘻笑着把手撒开了,唯独明绰还愣在那里,心中是她都没有意识到的狂喜,随即又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歉疚——她竟然几天之前还在想要是没怀上这孩子就好了。一时只是掉泪,一边掉,还一边笑,又道:“陛下呢……”
  她想马上告诉乌兰徵孩子会动了,可是还没等梁芸姑回答她自己就想起来了,乌兰徵还在那个荒唐的祭礼上呢。她又想起冬青那个笑话,忍不住又笑个不停,可是眼泪也停不下来,她这又哭又笑的,看得梁芸姑也是哭笑不得:“魔怔了!”
  “不笑了不笑了。”明绰抹了抹眼泪,自己抚了抚胸口,总算把思绪又重新整理起来。
  “对了,芸姑,你备一份礼,这两天有空去西觉寺一趟。”
  “西觉寺?”梁芸姑一怔,然后马上意识到了她在说谁。除夕之前西觉寺高僧们就进宫了,明绰早就去礼过佛,没看见慧玄。今日祭礼,他也不在其列,那就是确定没有进宫了。明绰心里估摸着,要么是上回乌兰徵动了杀心,段太后避讳起来了,有意不让他进宫的。
  本来没来也就没来了,但明绰现在心情好。
  “大年下的,也去给他拜个年。”明绰又抚了抚已经明显有些隆起的肚子,“到底故交一场。”
  梁芸姑没有耽搁,吃过饭便选好了礼,亲自带了几个人去了西觉寺。城郊已经挤满了信众,有钱的人家雇了车马,普通的便步行,都争着来西觉寺上香。慧玄补上了住持的位置,正为信众拜忏消灾。梁芸姑被寺中沙弥领到了没人的一处佛殿,殿中也供着一尊佛,佛前燃着着寥寥几盏长明灯,梁芸姑看了一眼,只见长明灯后都立有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的都是皇家和权贵们的名字,便知道为何这殿中无人了。梁芸姑想到明绰没来供过,便不由轻轻“啊哟”了一声。
  “皇后的那盏在这里。”慧玄的声音恰好从身后传来,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微笑着指了指她的右手边。“萧明绰”三个字是梁芸姑陌生的笔迹,她转过头看着慧玄,眼中微有疑惑之色。慧玄便合十为礼:“这是檀越为了皇后和腹中孩儿所供的长明灯。”
  梁芸姑点了点头,突然伸手在腰间掏了掏,什么都没找到,便从头上摘下了一根钗,用力一掰,把钗头一颗明珠掰了下来,交给慧玄
  :“一点香火钱,为皇后祈福。”
  慧玄没推拒,将那颗珠子收了起来,又道:“多谢皇后还想着檀越,女史辛苦,喝杯清茶吧。”
  他抬手示意梁芸姑到一旁坐下。殿中设有一张矮几,摆着几卷竹简的佛经籤,没有编到一起,方便信众抽取,让高僧来解惑。慧玄示意梁芸姑也抽一根,但她只是笑了笑,摇头婉拒了:“法师见谅,我不信这些。”
  “哦,是了。”慧玄没什么意外的神色,给她倒了杯茶,“从前谢太后也不信。”
  梁芸姑没说话,静静地喝茶。那茶清香扑鼻,正是江南的吴茶,梁芸姑没忍住赞了一句:“好茶,宫里都喝不上这吴茶呢。”
  明绰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里有一些吴茶,但是四年了,她又是送礼又是自己喝,早就没了。西海人没有饮茶的习惯,长安的气候又不适合种茶树,明绰只能将就着喝些常见的粗茶。
  “女史可不要误会,”慧玄道,“西觉寺也没这般财大气粗,随便见个香客就有这样的好茶招待。”
  “那还是我沾了皇后的光。”
  “整个长安沾的都是皇后的光。”慧玄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大雍公主嫁来四年,两国和平,商路畅通,江南的茶才卖得到长安。”
  梁芸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开玩笑似的:“民间沾了光,皇后自己倒喝不上了。”
  慧玄一笑,马上拍拍手叫小沙弥进来,让他去包一些上好的吴茶,请梁女史带回去。梁芸姑谢过,便又卡住,没什么话好跟慧玄接着说,只能继续喝茶。
  方千绪是什么人,梁芸姑心里很清楚。谢郯为什么会放走他,明绰到今日都模模糊糊的,不太明白,但是梁芸姑心知肚明。她心中一半介怀此人当年挟持过明绰,另一半又隐隐明白,今日的慧玄为何会愿意帮萧皇后。
  “谢太尉身后封了宣靖侯。”梁芸姑突然开口,“葬于城外山陵,大殓时有十二军侯夹彀而行,极尽哀荣。陛下并没有把谢家怎么样。”
  慧玄为她添茶的手突然一颤,一小股茶倒到了桌上。梁芸姑抬头看了他一眼,慧玄面色不改,抬袖把那点茶水擦干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朝梁芸姑笑了笑。
  “女史又误会了,”他的声音很轻,“檀越不是为了谢太尉才帮皇后。”
  谢郯生前对这个外孙女也不过就这样。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谢郯当真对东乡公主百般疼爱,悉心教导,他现在就不会愿意帮皇后了,那不就遂了谢郯的意了吗?
  梁芸姑有些意外似的,轻轻歪着头,凝视着他。
  慧玄把茶具理好,突然不动声色地开了口:“女史觉不觉得,最近朝中的争端,有些没道理?”
  梁芸姑挑了挑眉,不是最近,大燕朝廷里这胡汉之争,蔓延到佛家与神女信仰的教派之争,一直挺没道理的。
  慧玄:“陛下明明还没下决定,为何朝中已经有人得了风声,说陛下要师兄来主持年尾祭礼?”
  梁芸姑看着他:“法师想说什么?”
  慧玄突然指了指梁芸姑身后一盏长明灯。它看起来像是无主的,木牌上什么都没写,燃的却是最贵也最大的那种灯。
  “那是一个月前,陛下私下嘱托师兄,为他生母所立的长明灯。”慧玄把手收回来,“皇后有了身孕,陛下心里又念起了生母,有些人就要不高兴了。”
  “谁?”梁芸姑问他。贺儿薄?还是步察家的人?”
  慧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否认,还是说他也不知道。
  梁芸姑的脑子转得飞快,自语似的轻声道:“不对……”
  乌兰徵重提旧事,并不是要追究生母之死。毕竟当年逼死他生母的是普达惹氏,而她早已不在人世。乌兰徵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废除子贵母死的制度,保护现在的皇后。那么这个所谓“不高兴”的人,就不只是乌兰部的权贵,只要是对明绰腹中孩子有所图的人,都有可能。
  “法师是说……”梁芸姑斟酌着,“太后?”
  慧玄讳莫如深地垂下眼,口中却道:“女史慎言。太后虔心佛法,怎么会有意挑起两教纷争,转移陛下的视线呢?”
  梁芸姑轻轻把头往后一仰。什么有意挑起,什么转移陛下的视线,她可什么都没说。这年尾祭礼的事情一闹,拜耶哥还亲自来见了皇后,预言了儿子,确实是让原本已经下决心背弃神女信仰的乌兰徵再一次动摇了。太后在此事的态度并没有异常,和尚骗钱害人那个案子,太后也是极力地劝谏,希望陛下不要因此放弃尊佛之策。明绰和梁芸姑私下谈起,都觉得这案子是乙满那边特意煽动起来的,一点儿都没想到太后头上。
  但是慧玄这样说,就太奇怪了。梁芸姑看着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他这次没能进宫,会不会不是太后为了避嫌?而是上一次他为皇后献策,导致了太后的忌惮?
  梁芸姑把身子轻轻往前一倾,意有所指地改了口:“皇后托我给寺中僧众送来的年礼,还要劳烦法师分一分。”
  慧玄不动声色,合十为礼:“檀越替寺中僧众多谢皇后的赏赐。皇后若想饮吴茶,檀越倒识得一个信得过的大雍茶商。”
  梁芸姑点点头:“多谢法师。”
  她再不多言,起身告辞。等到梁芸姑回了宫,祭礼早已结束,乌兰徵已经到了长秋殿。两人有说有笑的,十分亲密,梁芸姑本来想进去,在门口就被冬青笑着拦住了。
  “怎么了?”
  冬青指了指房里,只见乌兰徵伏着身子,正贴在明绰的肚子上。明绰脸上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好笑,眼角眉梢挂着不自觉的欢喜,口中却道:“你好了没有……”
  “嘘。”乌兰徵嘘她,一面又道,“你再笑一笑,说不定他又动了。”
  明绰声音懒懒的:“有什么好笑的?”
  乌兰徵看了她一会儿,明绰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警告式地沉了声音:“乌兰徵……”
  但是乌兰徵已经一把捞起了明绰的腿,伸手就在她脚心挠了挠。明绰叫了一声,抬脚就想踢他,又被乌兰徵护住,怕她失了平衡。两人闹成了一团,内室里一片轻盈的欢笑。然后就是乌兰徵惊喜的声音:“真的动了!”然后又压低了声音,“你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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