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完结屋>书库>综合其它>风陵不渡> 第92章

第92章

  
  如果连慧玄也注意到了此事,那就决计不是她多心。
  贺儿薄跟他那个死了的姐姐一样,心里没什么主意。乌兰郁弗也知道这个妻弟没用,没给他实职,所以他也只能跟在齐木格身后。
  但说到底,还是贺儿薄得身份更贵重,除了他姐姐曾经是乌兰郁弗的皇后,他们贺儿家世世代代都是乌兰部的嫡系,是皇家的近亲。当初立后大典,贺儿薄才是把刀剑献给明绰的亲族之一,齐木格并不在此列。
  倒是齐木格这个人,称得上“白手起家”。
  他原本出身哪个部落已经没有人知道,也许是家里犯了什么错,被原本的部落驱逐了。据说,他跟随乌兰郁弗的时候,身上连一件抗冻的衣服都没有,赤贫如洗,唯有一条性命,一腔悍勇,誓死追随。后来显贵了,才有了诸部势力跟随。
  但他不喜欢那些原本就很有实力的部落,反而是喜欢曲甘部、阿巴颜部这种散落在西海最贫瘠偏远地方的人——就是在西海,曲甘部这种穷得连牛羊都牧不起的部落也是被人看不起的,在乌兰人眼中,他们也算是“异族”。还有他的养子乙满,一头赤发,被视作妖邪,一生下来就被抛弃,齐木格也不嫌弃。他把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集合到了自己身边,势力竟也能够同贺儿、步察这样的乌兰嫡系比肩,到乌兰徵登基,更是连贺儿薄和步察巴合都要让他一头。
  梁芸姑停下了磨墨的手,突然道:“贺儿薄没用,但他生了个好孙子啊。”
  明绰不咬笔杆了,抬头看着她。
  梁芸姑往下说:“陛下从西海回来的时候,带在身边的是贺儿库莫乞,留在西海镇守的是乙满。但是如今倒过来了……”
  明绰接上话:“贺儿薄反而要跟丞相反目了?”
  梁芸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明绰笑了一声:“这叫什么理?四面都要作战,总要有人守这里,有人守那里。陛下那就是有什么人用什么人,哪就是这个意思了?”
  “陛下不是这么想的,底下的人就不一定了。更何况贺儿薄又是个糊涂人。”
  明绰难以置信:“这也太糊涂了——就算陛下真是这样的意思,那贺儿薄不是更该在此时巴结好丞相吗?”
  梁芸姑摇了摇头:“长公主是聪明人,哪知道糊涂人是怎么想的。从前丞相对他呼来喝去,他大概还没觉出来呢,以为是丞相要他帮衬。如今没了底气,就要甩脸了。这世上啊,越是糊涂的人,脾气还越是大。”
  明绰让她说得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微微敛了神色,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若当真如此……”
  她又想起乌兰徵那句“把长安交给你了”,突然把刚写好的两句话团掉,搁下了笔。
  “长公主不写了?”
  “阵前凶险,先不拿这些事打搅他。”明绰想了想,“我自有打算。”
  第65章
  很快,军报便接连不断地从前线传来。
  燕军抵达函谷关,乌兰徵占据弘农郡,先切断了洛阳西路的粮道。拔拔真本人并不在洛阳,守军是他招降来的汉人将领石简。石简坚守洛阳西南方向,在宜阳与乌兰徵正面交战,石简不敌,大败而归。拔拔真增兵两万,沿黄河北岸疾驰而下。
  明绰正奇怪拔拔真为什么还没有亲至洛阳,更远的战报才缓缓从建康发来。
  袁增与袁煦主力控制了北平郡的白狼山要隘,继而占据襄平,完全掐断了从辽东到冀州的陆上粮道。谢维献策,封锁了自卢龙到渔阳的辽西走廊。袁綦则率轻骑五千,自幽州蓟城出兵,经涿郡,直捣邺城。
  那两万的屠珲部兵马还没到洛阳,又半道折返,仓皇回援。
  石简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只好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往洛水东岸,以宜阳、孟津为防线。乌兰徵大军压上,猛攻七日,打得石简一路退回城中。但他依然以洛阳宫城为依托,以伏兵和火攻反击,坚决不退。
  乌兰徵在给明绰的信中大赞石简,恨不得能将此人招入麾下。
  “他倒是一句不夸袁家父子,”明绰手里拿着信朝梁芸姑抱怨,“本来说好了只是帮他掐断辽东,如今袁綦都打到邺城了。”
  这一仗,萧盈得出多少钱,多少人。明绰一想这都是娘家的钱,心疼得直嘬牙
  花子。
  梁芸姑脸色却严肃得多:“只怕是袁家少将军贪功。”
  明绰抬起头,被她这么一提醒,马上也明白了什么。
  原本大雍只需要占据东面的辽西走廊,但邺城一旦被袁綦拿下,这场联盟的性质就变了。乌兰徵一定会想,下一步呢?
  如果萧盈是假意合作,其实借机朝北方扩张,那袁家父子会不会从邺城一路逼近?到时候石简肯定是守不住洛阳了,但是已经被石简大大消耗了兵力的乌兰徵,也未必还能与袁氏父子一战。那就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别说在信里夸袁氏父子,乌兰徵没问责皇后就已经算得上冷静了。
  明绰顿时感觉牙疼。袁綦勇则勇矣,好像没什么脑子。
  她愁了十几天,更新的战报才终于传来。袁綦果然是贪功冒进,领着五千人去邺城放了把火,转头又跑了。据说回去以后袁增气得要军法处置,手下的将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求情,袁煦甚至脱了甲请求与弟弟同死,好不容易才让袁增收回成命。死罪虽然免了,一百军棍还是逃不掉。萧盈甚至亲自给乌兰徵去信告知此事,以期消除误会。
  乌兰徵这时自然要替袁綦说话,洛阳的战局一片大好,确实是袁綦在邺城放那一把火的功劳。
  但袁綦回撤,拔拔真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飞快对局势作出了判断,认定大雍没有投入更多兵力朝北方扩张的打算,当机立断地暂时舍弃辽东,亲率重兵向洛阳驰援,与乌兰徵正面开战。乌兰徵原本已经打进洛阳城,又不得不回撤,重新回到了宜阳、孟津防线以西,与拔拔真对峙。
  此时,距离乌兰徵出征已过了四个多月。长安已入夏。
  明绰在这段时间找机会见了贺儿薄两次,想试探一番。但贺儿薄果真是个糊涂人,甚至不用皇后如何旁敲侧击,自己就把对丞相的不满说出来了。明绰心里有数,言语间将他捧得极高,说可汗不在,她又年轻,应该是由亲贵们主持大局……把贺儿薄哄得北都快找不着在哪儿了,果然主动去拉了当时为明绰献上刀剑的亲族们过来,常与皇后交游宴饮。
  其实段太后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手段太强硬,从三年前就有意地想让皇后来扮好人。明绰在西海年轻人里面本就名声好,讨人喜欢,经历了上次丞相府一事,年纪大的也觉得年轻的萧皇后处事比段太后更和缓些,有事情愿意找她。太后就在这个时候顺势提出,洛阳战局胶着,需要佛祖的庇佑,她要去西觉寺祈福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皇后。
  明绰私心里觉得太后就是嫌宫里热,去西觉寺乘凉了。她其实也想去,但已经走不开了。
  豪尔特寿宴一事如今已经风头平复,萧典足足称病一月,才肯出来见人。皇后为他撑腰,连有人说了一句要献野猪肉给萧尚书补补身子,都挨了皇后的教训。一时也有不少人心中忐忑,担心皇后是面慈心狠,要秋后算账。
  但明绰并没有要追究那件事。齐木格膝下无子,就那么三个女儿,豪尔特是唯一还没出嫁的,是齐木格的心头肉,此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喝多了酒,随口一说罢了,乌兰徵又不是那种多疑寡恩的皇帝。明绰虽然在齐木格面前威胁要写信告状,也跟萧典这么承诺过,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事儿写在信里,乌兰徵根本就不会当回事。
  萧典口口声声说齐木格有反心,明绰还想再添把火,把齐木格的“反心”再养得更明显一些,等乌兰徵回来自己看看。
  只有为君者真的起了忌惮之心的时候,酒桌上的戏言才不再是戏言。
  只可惜齐木格比贺儿薄有脑子得多。如今丞相戒备非常,已停了府中的宴饮玩乐,甚至都不怎么上朝与萧典打照面,颇有暂避风头的意思。
  另一个一直还没上朝的是温峻,他的腿被丞相府兵伤及了骨头,确实是不好动弹。明绰暂时不能处置丞相,虽然知道温峻多半不会在心中怀怨,但温峻的名声和人缘都好,明绰唯恐其他汉臣替他不平,于是特地抽了个时间,亲自上了一趟门。
  明绰没打算摆皇后的架子,带的人很少,也没提前通报。直到皇后到门前了温峻才知道,拄着拐就出来迎了。他府中比起丞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这两年虽然官大了,住的地方还是小,下人也没几个,所以温峻十分羞窘,一直向皇后告罪,怕怠慢了。
  “真的不怠慢……”明绰哭笑不得,不知说了第几次,“温大人快坐下吧!”
  温峻只好红着脸坐下,他行动不便,还是梁芸姑搭了把手才扶着坐稳。他会客的地方就是书房,明绰环视了一圈,发现她从建康带来的那些书竟有一大半都在他这里了。纸书都还算是新的,更多的是旧竹简,堆满了架子。桌上还有摊开的一卷纸,砚中仍有新墨,笔架在砚台边,羊毫仍湿。明绰便一笑:“看来是我扰了温大人做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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