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顾时也同她一起用膳,坐直了身板,姿态优雅地吃了一口。
  泠川相比之下就没什么吃相,猛地吸了一口,说道:
  “这面条……吃个屁啊,细得吃了像没吃,还不等嚼呢就化了,越吃越恶心,这也配叫面条?”
  “面条不都是这样的么?”
  顾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泠川。
  青叶在一旁介绍道:
  “就是要细面才能体现得出工夫,这种面要抻得细细的,再用油炸一遍,最后再浇上由干鲍吊出来的浇头。”
  泠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工序多了反而变得难吃,厨房的人肯定是从这复杂的工艺中扣走了油水。
  她抱怨道:
  “这宫里的面粉不知为什么没有小麦的香味。”
  “能进宫的面粉,在工艺上肯定是更精细繁复一些。”
  青叶回答道。
  泠川看着顾时习以为常地吃着一碗古怪之极的面条,忍无可忍地出言嘲讽道:
  “你们有钱人的品味可真难说,照我说直接来碗裤带面,再拿热油一泼,比什么都香。”
  裤带面?这名字也太粗俗了吧……顾时看着泠川皱起了眉头。一个女孩子家,怎能把那种部位随口挂在嘴上呢。
  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嘴里不干不净的乡野土话更多,有些话光是他听一听便要脸红。
  他费了十足的劲才纠正过来,把她勉勉强强糊弄出一个淑女的样式,如今竟然有故态复萌的架势。
  这可不行……床榻之上随口说说也就罢了,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他丢不起这个人。
  “宫里肯定不能吃那种粗俗的东西。”
  泠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顾时只是随口说了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她许多东西都吃不成了。
  她暗暗发誓,等她假死出宫后,一定要连着吃十碗正儿八经的面条。
  她看着顾时浑然不知的优雅姿态,阴冷地笑着,到时候他就一个人在宫里,一边哭一边后悔去吧。
  可泠川想要通过假死远走高飞,彻底离开顾时,其实也不是完全因为想要报复顾时。
  她觉得自己对顾时确实有情意,比如说恨意一直以来都是她心中对顾时最为澎湃的情意。
  当然这种情意也有沉没的趋势,可是在沉没一阵儿之后,又往往会死而复生。
  这种情意就在她心里一直起起伏伏。
  她心知肚明,她和顾时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徒生失落。
  就算她真心实意地跟着顾时过,时间久了,也只会被这死而复生的情感异化成一对水火不容的夫妻。
  相看两厌,偏偏还避无可避,非要互相折磨到死。
  泠川想吃这假死药,只是想干脆地斩断这一切。
  只有这样,他们二人才能彻底分开,彻底结束这荒唐的关系。
  第50章
  泠川只看了一眼顾时,沉默了半晌。
  就算从未有别人来诱惑她,她从始至终只有顾时一个选择,她和顾时也不会有什么幸福的结局,迟早变成互相折磨死的一对怨偶。
  并非是可恶的第三者破坏了她和顾时的姻缘,她也并非是因爱上了别人才想要离开顾时。
  她并不是想简单粗暴地用一个好男人来代替一个坏男人,而是完全出于自己的考量才想要离开顾时。
  秦思昭不过是个催化剂,就算没有他,她照样会想办法离开顾时。
  泠川看着顾时因新婚而感到幸福的模样,她知道他索求爱的方式就是消耗她的情绪和生命力。
  可是人总会有求死的欲望,用生命力换来的爱情也确实能给她带来强烈的快|感,当然汹涌的痛苦也如影随形。
  也许她根本没有变心,一如既往地爱着他,她想要离开他,只是出于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求死的欲望。
  她看着他充满脆弱感的眼睛,透露出一种稀薄的神采,总是六神无主,似乎总是在寻求着强大的精神支柱……
  这双眼睛长在至高无上的皇帝脸上,有些人总会被高不可攀的身份迷惑,认为这是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的眼睛。
  可泠川依旧认为这是一双猎物的眼睛,而且是一只千方百计诱惑毒蛇吃掉自己的兔子。
  晚膳用完,宫女们自动回避。
  顾时感受到泠川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像一把小刷子轻轻扫在他的脸上。
  那眼神一下把他内心的感受扫得恍惚了起来,把封锁在自己心头的情感当成了泠川对他的爱意,自作多情地陷入了情网。
  他沉浸在这种婉妙的绵绵情意之中,在他的眼中,她的头发丝都似乎微妙地反着一层光,他直接伸手去摸。
  他仔细捻了捻她乌黑莹亮的长发,挑了又挑,竟有一根白发掉了出来,顾时的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泠川,你怎么也有白发了?难道你也有什么忧心事不成?”
  顾时幸灾乐祸又带着点惶恐的声音暴露了自己的窘迫,这点窘迫马上就被泠川敏锐地抓住,施以反击。
  “什么叫做——也有白发?莫不成是你因什么烦心而生了白发?”
  他的脸色一下暗了下来,泠川带给他的烦心事那可太多了……他所有的痛苦都和她有关。
  可顾时又不想让泠川知道他的白发是为她而生,皱起眉头,强硬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
  “我政务繁忙,因操劳过度而生了几根白发也正常。倒是你终日闲着,有什么可忧心的。”
  泠川翻了个白眼,骂道:
  “你管得着吗?管天管地也就算了,还管到别人心里想什么了?我只听说过有文字狱,从未听说过想一想也能下大狱的。就算你是皇帝老儿,也管不着!呸!”
  “你是我的妻子,作为你的丈夫我总有权力问一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吧。”
  他带着几分侵略性,伸手勾过她的脖子,猛地把她拉近了,她的呼吸就打在他的面孔上,鼻尖轻轻地,意外戳了一下他的面颊。
  “就是……”
  泠川无端觉得面皮发热,心跳得飞快。
  她脸红一阵,惊异又羞恼地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已经习惯于和顾时以夫妻相称了。
  顾时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命令的语气说:
  “泠川,快点告诉我。”
  泠川被他弄得头脑发昏,拼命让自己清醒下来,千万不能出了错漏。
  真要是论起来,她无非也就是害怕假死一事被发现,连着几天没睡好才生了白发。可现在她得找个借口把顾时糊弄过去。
  “别人都说帝王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听了便觉得害怕,所以就长了根白发。”
  这谎话实在是太拙劣,说出来,泠川自己都不信,因心虚脸又红了几分。
  顾时一听,非但没有因为泠川在邀宠吃醋而高兴,反倒因厌恶而轻轻眯起眼睛,抿紧唇,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说道:
  “若是下人们碎嘴,你把他撵走了便是,为何要为了外人随口说的两句话而疑心我。”
  他看着她心虚的样子,一眼便识穿了她的伎俩,冷笑道:
  “依我看,恐怕宫里无人敢这么不长眼,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我看你不过是在担心秦思昭,被我发现了,又编这种拙劣的谎话唬我。”
  “泠川,我心甘情愿地被你骗久了,你真当我是傻子?”
  他伸手揪住她的领子,并不十分用力,只是想给她一些压迫感。
  “开枝散叶罢了,怎么就是大逆不道?”
  泠川梗着脖子,心虚地开始转移话题,又伸手去推了推他,可顾时却一动不动。
  “在这宫中,和我的意思对着干当然就算大逆不道。”
  顾时干脆利索地说道。
  他冷笑着,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继续追问道:
  “陶金荣,你到底是不是在为了秦思昭发愁?”
  泠川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装出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急促地说道:
  “人家在京城做官做的好好的,风光得不得了,轮得到我来为人家发愁么?再说我本身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来,顾时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松开了她,但依旧是没什么好气地把脸撇到了一边。
  “你也是,真能吃飞醋,本身就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也要醋。”
  泠川拍了拍胸前的褶皱,皱着眉抱怨道。
  “当众求我给陶金荣和秦思昭赐婚,这可算不上八字没一撇。”
  她皱着眉头,睁大了眼辩驳道:
  “我都没碰过他的手!和你比可不就是八字没一撇吗?你都已经把我给搞怀孕了!”
  顾时红着脸去捂她的嘴,
  “你小声点,别让外面的宫女听见。”
  泠川把他的手打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有脸干,没脸认,没出息的东西。”
  被她狠狠臊了一通,顾时也只好把打小三的事抛到脑后,一心一意地开始对泠川做低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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