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皇上,晟贵妃求见。”
  第140章
  毛琳妍今日来,概因一个时辰前还春风得意地伴君左右,一个时辰后便在嘉庆帝脚底下碰了满鼻子灰,心中不甘。坐在景仁宫内,半个时辰这一口气还咽不下去,终于还是急慌慌地不请自来。
  一来,便见一向得体的大太监王让火烧屁股似的往外跑,几乎撞在她身上。见来人是她,第一句话也不是告饶谢罪,慌忙往内带路。
  她一进去,瞧见笑乐园内情形,人便呆了一呆。
  嘉庆帝蹲地嚎啕,哭天抢地。
  南琼霜围在他身边,惶急替他拭泪顺气。
  常忠满头大汗地在地上叩头,人对折成了一个被子卷。
  牌桌上仍坐着两人。
  一人事不关己气定神闲,朝宫人回身要了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
  一人抱着肩膀叉着腿坐,不论面前如何鸡飞狗跳,兀自懒散轻慢地窝在椅子里,一派厌倦凶戾。
  见了来人,李玄白拨了拨耳坠,那颗招摇鲜艳的红宝石顿时闪出残忍的光。
  “啧,又来了个姓常的。你们常家,将紫禁城包下来算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毛琳妍慌忙凑上前,一把将南琼霜搡开,揉着他的心口安抚。
  南琼霜本也懒得应付这个涕泪满脸的人,刚好得了清净,蹭到一边袖手看着。
  王让:“回贵妃娘娘。皇上触景生情,想求摄政王将太妃放出静思轩,摄政王不肯。”
  李玄白又往嘴里放了颗荔枝——他这人便是如此,人愈恨他气他,他愈要悠闲自在,嗤笑一声,“又叫了个来说情的。也是安排好了的吧?告诉你,没用。”
  他食指轻巧往外一指:“不想死,滚出去!”
  常忠和一个毛琳妍,加在一起,或许比不上一个常达,但总比没有强。
  嘉庆帝登时咧丧着脸朝她伸出手:“妍儿,快替朕说说情,替你义姐说说情啊!”
  毛琳妍左看一眼嘉庆帝,右看一眼神色不善的李玄白,权衡一瞬,提着裙摆扑通一声跪下。
  她身家性命,全系于嘉庆帝一身,摄政王再有大能,她也只有一个主心骨。
  南琼霜见她二话没说跪在李玄白身前,当即便笑了,用帕子掩着唇。
  李玄白不答应的事,求?
  求也没门。
  “摄政王,当年义姐之案,可疑之处甚多。摄政王忙于前朝政事,或许不知。可是琳妍久居于深宫之中,曾经听闻,当年谢贵妃薨了,先帝龙颜大怒,尚膳局涉事人等,一一投入诏狱。那些奴才,世代贱籍,如何受得了此种拷打!自然是一拷打,人家要听什么招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李玄白怒得越发笑出了声,“你说说怎么办。宫正司的文牒不作数,证词不作数,你们一个个在这哭天喊地的,就做数了?”
  他口中荔枝核吐进掌心,往瓷盘中劈手一掷,那盘当一声崩裂:
  “你们一个个又跪又嚎的,就做数了!她害死我母妃,她就是被人栽赃陷害?我母妃呢,死了就死了?!本王告诉你们——”
  李玄白怒得浑身哆嗦,手指朝地上伏身叩头的众人一一点过,“别一个个在本王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除非本王母妃半夜托梦,告诉我当年真凶并非常褚秀,否则!”
  他笑:
  “谁愿去静思轩中陪她,谁去。便是要去宫门口找根绳吊死,本王也不拦着!”
  “摄政王!”毛琳妍回身看一眼嘉庆帝的脸色,嘉庆帝大嚎仍未止,她心领神会,赶忙嚎啕起来,跪行过去,摸他的膝盖:
  “爱母之心,人之常情,皇上不过孝顺而已,又有何罪过?!举朝若知摄政王为太妃之事,惹得皇上抢地恸哭,百官作何想,百姓作何想?!摄政王不体恤常家,也要体恤百官,体恤皇上!”
  “孝顺?”李玄
  白将这两字咬得切齿,“正是。孝顺,人之常情。皇上之孝,是攒了这么大一个局,诱本王前来,叫本王允也不是,不允也不是。那么,本王为人子之孝,便是不允也不是,但也不允!本王最后说一遍!谁再胆敢替常褚秀求情,谁入静思轩陪同!”
  毛琳妍又回身觑了嘉庆帝一眼。
  嘉庆帝已经伏倒在地,掩面痛哭。
  她吞咽了一下,四面环顾。
  常忠已经起了身,伺候嘉庆帝,意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大太监王让蹭着步子鬼鬼祟祟往门外退,转头便要出去请人,李玄白骤然拧头过来断喝:“站住!我看今日谁敢走!”
  角落里,南琼霜袖手旁观,神色晦暗难明,不知在想什么。
  毛琳妍垂首想了一瞬。
  她这一辈子,都绑在嘉庆帝身上了,嘉庆帝高兴,她才有活路。
  眼下,那个贱人倒是躲到一旁明哲保身了。此时她若再替皇上往上头顶一顶,便算表忠心,到时与她两厢衬托,皇上必念她今日之功。往后,她的恩宠,又岂是劳什子引蝶术可以夺走的?
  何况,顶着“常”这个姓氏,她不信摄政王真敢一口咬死,和他们对着干。
  她大哭着扑上前,抱住李玄白一条腿:
  “摄政王,您就行行好,成全成全皇上吧!皇上在臣妾的景仁宫,因太妃之事,夜夜难眠……皇上,皇上可是您的亲弟弟啊!您居于高位,一言一行是举朝典范,若落了个残害手足之名……”
  “混账!”李玄白勃然大怒,一脚蹬在毛琳妍脸上,踹得她仰首栽倒在地,咣一声巨响,“残害手足?!杀母之仇,若能容忍,本王白白姓李!来人!”
  吴顺当即上前:“奴才在。”
  “将这泼妇拖下去,打入静思轩,无召不得出!”
  “摄政王!”毛琳妍整个人如被惊雷劈过,满脸泥灰,狼狈往前爬了两步,见李玄白已经腾一下站起了身,转而又跪爬到嘉庆帝身前,泪流满面:
  “皇上,您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皇上!”
  那一边,南琼霜独自一人站在黯静的角落里,漠然而无动于衷。
  乱成这个样子,倒方便她做事了。
  她早听说,当年,常太妃宠爱她这个儿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想来,母子感情深厚,以致今日,嘉庆帝仍惦记着放她出来。
  不过,她亦不曾想到,李玄白那种脾气,嘉庆帝竟真敢拿着孝悌之义逼他。
  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常达晋了王爵,嘉庆帝见李玄白松口,以为他开始肯对常氏退让,于是想借常氏的名头,逼李玄白一把。
  那么,嘉庆帝,对常家是又忌惮,又依赖。
  有意思。她笑了一下,转着自己头发丝玩。
  原来这个疯子,被常达一碗酒毁了身体和精神,却仍挂念着自己姓常的母亲。平日里怕常达怕得腿都站不直,到头来,自己想出来这么个主意,拿了两个姓常的人当挡箭牌。
  只是,这些,与她全无干系。
  她站在无人在意的静谧的角落,宫人们逃的逃、跪的跪,四下一片混乱哭嚎,她一个人,目光静静在人群中逡巡。
  李玄白下了令,要将毛琳妍也打入静思轩。
  毛琳妍是常达戳在宫中的眼睛,她要入冷宫,常达怎会同意。
  常忠必然会派人传信告知自己爹爹,急唤常达入宫。
  但是。
  如果除了常忠的人以外,还有人意图向外传信,那可就有意思了。
  倘若有。
  八成是常达,藏在宫中的眼线。
  她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好整以暇地候着。
  屋内跪了一地仓惶无措的宫人,个个打着哆嗦。
  眼线,到底有没有。
  混乱之中,终于有人发了话。
  “摄政王。恕顾某直言,您未免自作多情了。”
  顾怀瑾含着点倦于理会的不屑,笑,“贵妃是皇上的贵妃。贵妃如何处置,是皇上的家事。莫非,摄政王除了摄政,还欲摄皇上?”
  屋内少数几个尚敢站着的人,听了这话,嗵一声跪下。
  南琼霜轻轻撤身,将身形掩在山水屏风后,朝候在门外的远香和清涟,使了个眼色。
  倘若要往外送消息,务必要快。否则,紫禁城内,李玄白的令比汗血马还快,等到李玄白的人真拖着毛琳妍关进了静思轩,常达便是入了紫禁城,想再救人,也难了。
  她躲在屏风后,屏息凝神,观望着地上一群宫人。
  果然,角落里一个平脸细眉的,抬起脸,耗子一般左右环顾两圈,缓爬起身,往外急奔。
  她立即对远香使眼色。
  远香旋即会意,立马跟上。
  “家事?”屏风里面,李玄白嗤笑一声,“既是皇上的家事,也别拿出来惹本王厌烦!吴顺,拖下去,打入冷宫!”
  里头毛琳妍哭声更盛。
  又一个宫人从里头冲出来,一边踮着脚疾行,一边回望。
  她又对清涟望了一眼。
  清涟颔首闪身。
  “都给我站住!本王今天话放这,谁敢出去送信,谁掉脑袋!”里头不知又摔了什么东西,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常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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