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先假山上还有不少学子在此读书,自从林大同在此私会的事情暴露后,平时这边都少有人来。
  她感觉假山上挺凉爽,就多坐了一会儿,往回走时,天色已晚。路上还遇见了两位请教夫子的学子。
  其中一位学子看到余红卿时,眼睛都亮了,殷勤地上前行礼。
  余红卿对这些学子没有兴趣,或者说,她就没想过要嫁人,未婚夫是范家强加给她的。她一直没提要退亲……不想成亲的女子在当下算是个异类,何况林大同对她不错。与其盲婚雅嫁,还不如嫁一个熟悉的表哥。
  最重要的是,林大同要求着范家,那么,两人成亲后,无论林大同愿不愿意敬重她,都得给她足够的脸面。
  回到范家门口,念儿忽然发现自家姑娘腰上的荷包少了一只,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抓着荷包做文章,姑娘会惹上麻烦。
  念儿飞快跑回去寻,余红卿一人回家,她开门的动静很小,进院子后先去了茅房。
  范家的茅房位于柴房后边,刚好紧邻着范母的屋子,余红卿正在整理衣裙,忽然听见范母屋中有动静。
  原先她不爱管家中的闲事,此时却鬼使神差一般靠了过去。
  “真的没有啊,书房里也找了。”林月梅的声音里带着点慌张,“会不会已经被烧了?”
  “应该是让商队送走了。”范母语气中满满都是愤怒。
  “啊?”林月梅声音更慌了,“那怎么办?万一追不回来,咱们这些年干的事就要暴露了。若是兴安府那边知道每一季送回来的银子没花在卿娘身上,会不会找咱们算账?那些银子都买了宅子了……要是还回去,兄弟俩拿什么成亲?”
  范母咬牙:“我已经派人去追,肯定能追回!孽障!原先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如今对一个丫头片子也这么好……读了那么多的书,整个人都读傻了。不想再为自己两个儿子考虑,居然还要把人送走……”
  余红卿微微蹙眉,她从小没有饿过肚子,但每天都粗茶淡饭,衣物全是绸裙,但多数都是卖不出去的尾料做的。
  难道兴安府还给她送银子了?
  送来的银子都能买一个供兄弟俩成亲所用的宅子?
  潍州府四面环山,很难找得到平坦的地方,府城里的宅子价钱很高。这么一算,兴安府送来的银子绝对不是一笔小数,至少也在百两以上。
  她没听说过有人给她送银子的事。事实上,她的身世都是自己猜出来的,有一次趁着范继海酒醉试探,范继海当时承认,但翌日就后悔了,特意找到她说他喝醉酒了胡言乱语,头一天夜里说的话都不算数。
  若是她不够细腻,怕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寄人篱下的亲戚。
  若婆媳俩真的领了兴安府给的银子,且只要她留在潍州府那边就会一直送银子的话,也难怪婆媳俩不想让她离开。
  这留的不光是一个能给家里换好处的姑娘,还是摇钱树!
  余红卿眼中升腾起一股雾气。
  她在范家多年,生母从来没出现过,甚至没派人来探望,她以为是母亲不管她的死活。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生母其实有在乎她。
  余红卿被退亲的那天起就决定不再忍耐,此时她奔到了范母的屋子门口,一把将门推开。
  门板弹在墙上,屋中的婆媳二人望了过来,看到门口是她,都会有些心虚。
  “我听见了。”余红卿双手环胸,“你们背着舅舅拿了兴安府送来的银子。”
  “胡说八道!”林月梅尖声道:
  “你耳朵聋了吧?我们明明在说过两天去陈家贺喜的事,我想聘陈家的姑娘做儿媳妇,礼物有些拿捏不准,特意来问你外祖母拿主意而已。”
  她语气又急又快,明显是造就编好的说辞。
  余红卿不打算多纠缠,这两人死不承认,她说再多都无用。一物降一物,此事还是得让范继海出面才行。
  一转头,余红卿就看到了兄弟俩的屋子门虚掩着,且还看见有个脑袋飞快缩了回去。
  她一想到过去林月梅总是在全家吃饭时念她置办衣物花了多少银子,好像全家人只有她一个人做新衣,只有她一个人在挥霍银子似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余红卿冲过去一脚将门踹开,门后的兄弟俩吓得连连后退。
  此时余红卿眼神很凶,像是要吃人。
  挨过打的范玉文恨不能缩到墙角去,余红卿顺手捞起门口的椅子,对着角落的兄弟二人砸了过去。
  林月梅尖叫:“夭寿哦!余红卿,要是他们兄弟俩又受伤,我跟你没完!”
  余红卿质问:“要告我吗?还是要撵我走?”她冷笑连连,“不管是把我告进大牢,还是将我撵出门去,你们那源源不断的好处可就没了,你舍得?”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推开。
  不是念儿,是范继海回来了。
  他喝了些酒,脸颊上红一片,皱眉问:“什么好处?”
  婆媳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都想扑过去捂住余红卿的嘴。
  余红卿抢在她们动手之前率先道:“兴安府经常送银子来,只要我在一日,她们就能收银子,难怪不让我走,难怪非要把我留在潍州府。平时都有银子收,等我成亲,她们定还能收到一大笔嫁妆!”
  第9章 陌生人至
  范继海喝了酒,原本有些微醺,听到这话,那点酒气瞬间消散。他脸色格外难看,目光在婆媳俩身上扫来扫去。
  此时天色渐暗,他看不清婆媳俩的脸色,但能发现二人的姿态不对劲,明显是心虚。
  范继海这些年来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书院之中,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对女儿不错,没少吃,没少穿,还给她选了一个看着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做夫君。
  曾经林月梅总是在他耳边念叨女儿的开销大,他一开始并不在意,孩子若是跟着她娘,衣食住行上根本不会受委屈。吃好一点,穿好一点都是应该的。
  但林月梅说的次数多了,又说家里拮据,这两年孩子越长越大,花钱的地方多。范继海心里还真的生出了几分怨气。
  如果……如果婆媳俩真的从兴安府讨要来了大笔银子,那他凭什么怨?
  “真的?”
  婆媳俩谁也没出声。
  余红卿接话:“他们还说那些银子已经买了宅子,宅子是给玉华他们成亲准备的。”
  “说话!”范继海厉声大吼。
  他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即便没有入仕,众人对他都很尊重。在这奉贤书院中比他年长的夫子有许多,但那些人都对他客客气气,隐隐都以他为首。
  身份被架上去了,范继海平时待人温和有礼,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
  林月梅吓得身子抖了抖,她不敢出声,但又不敢继续装哑巴。
  “是……那是娘的意思,第一封信是娘让人送的,后来就送了银子回来,还带了口信,让好好照顾卿娘……”说到这里,她差点咬着了舌头,“那边没有送过信,只按时送银子,我们不想收,也没处拒绝呀。”
  林月梅还在喋喋不休,范继海恍然大悟,难怪他送信时,母亲居然能从商队手中相信取回来。
  母亲在乡下长大,在乡下将她养大,一生之中住在城里的时间远远不如乡下久……其他的乡下妇人搬到城里会很不习惯,连门都不敢出。母亲却能找到商队,还敢出言将信讨回来,他早该觉察到不对了才是。
  “人家送银子的前提是让你们好好照看孩子,你有好生照顾吗?这银子你拿得安心?”
  林月梅被问得抬不起头来。
  范母也心虚,但她不想在儿子面前认错,振振有词道:“如果不是你养不起家,我们又何必使这些手段?”
  林月梅很想说是婆婆一个人的主意,她只是知情而已。但对上婆婆的目光,她又不敢说。
  范继海:“……”
  “每个月朝廷发我一笔银子,还有我每月的工钱,衙门那边每年都要发几百斤粮食,家里就这几个人,两笔银子加那些粮食不够你们吃喝拉撒?”
  他目光落到林月梅身上,“这些年我私底下交给你的银子也有不少吧?怎么就到了要别人替我养女儿的份上?”
  说到后来,气得一脚踹向脚边的木盆,木盆飞到墙上摔成碎片,然后散落一地,他余怒未休,“若是我这种都算养不活家人,那全天下除了富人,估计都要被饿死。”
  林月梅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强撑着辩解道:“我又没乱花,银子都攒下来了。之前我也害怕,想跟娘商量着让那边别再送银子了,可娘不答应……”
  她真心觉得自己无辜。
  当然了,她绝对不想承认的是,买宅子那会儿从婆婆手里拿到一大笔银子时,她心里真的很高兴。
  范母对于儿媳妇话里话外处处推脱很是不满,狠狠瞪了一眼儿媳,口中解释:“我还不是为了玉文兄弟俩!他们读书没天分,什么都不会,若是不攒点家产,以后怎么养活妻儿?我们再能干,会老会死,到时他们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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