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十四岁生辰那日，我娘破天荒地来看了我和我爹，还给了我们许多赏赐。”
鹿矜记得那一日，他高兴地在院子里折梅花，折了一大捧，想拿回去给爹爹插到花瓶里。
爹爹最爱梅花。
娘那日离开的时候，摸了他的头。他很高兴，扭头想去告诉爹爹，却看见正房半掩的房门里，房梁上隐约缠着半截未系紧的白绫。
鹿矜的手里还捧着梅花，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魂魄。
那段时间他总是做梦，梦到爹爹站在梅树旁冲他笑，脖颈间却缠着条白绫。
因为要守孝，他的婚事耽搁了。他倒也觉得没什么，横竖是个没见过的人。爹爹已经不在了，那家对他好不好，他其实也不怎么在意。
离开那个世界之前，他每日写字、煮茶、整理案头，动作从容得像是爹爹还在。他会每天做爹爹爱吃的食物，桌子上摆两副碗筷，但其实从头到尾，那院子里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闻夙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那，我第一次在任务里见到你的时候……”
鹿矜把头扎进枕头里：“在来到穿书系统之前，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再加上那时候是真觉得全世界都别理我最好……不是故意要怼你的。”
在与闻夙重逢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鹿矜每每想起当时的自己，都恨不得有时光机穿越回去，将那时候的自己提起来使劲抖一抖。
明明是那么好的闻夙，那么温柔的闻夙，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睁眼看看呢？
鹿矜说完，许久没得到回应。
他习惯性抓了抓头发，正反思着自己的话题是不是起得太沉重了，整个人就被紧紧抱进了怀里。
闻夙的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竹香，每次抱他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要醉了。
鹿矜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抬手环上闻夙的背：“我早就没事了，真的，都过去了。”
“嗯，”闻夙感觉到自己说话时胸口的震颤，心里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让我抱一会儿。”
闻夙的嗓音低沉而温柔，融在暖黄的灯光里。
鹿矜平时不喜欢和人挨得太近，会觉得不自在。但被闻夙抱着的时候很舒服。
过了许久，闻夙忽然说：“我要是早点再遇到你就好了。”
闻夙想到了怀里的人还没成年的那些年，单枪匹马一个人在无限流里刷准A级任务，受了伤宁可自己忍着也舍不得你兑换一瓶几积分的伤药，还要被任务里的混子欺负，被直播里的色狼骚扰……
鹿矜一直觉得自己早已经越过去了。现在，他已经可以毫无波澜地讲出这些事。
就像是身上的一块旧伤疤，不论受伤的时候有多疼，伤疤总是会和记忆一起慢慢变淡。
可闻夙简单的一句话，一个拥抱，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翻腾地漫上心头。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一直陪着你……”
你是不是就能少受点苦，少被人欺负，和同龄的其他小孩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鹿矜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表情渐渐变得有点奇怪：“……还是别了。”
闻夙：“为什么？”
“我那时太菜了，像个傻逼。”
“……”
第133章
“……其实你那时也过得不太好吧？”鹿矜脑袋埋在闻夙肩里,“我记得你当时是从另一个任务赶过来的，只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听得出你的声音其实很疲惫。”
当初听闻夙轻描淡写地说起006转职时候的事时,他就在想,闻夙当初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对峙，才能继续坚持留在这里做系统的呢？
“当时是比较辛苦。”闻夙顿了一下,“如果按照我老妈当时的态度,她是连转职都不会妥协的。”
鹿矜皱眉：“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
闻夙：“其实关于任务世界异变的消息,我老妈比006家知道的更早。穿书系统原本就是个实验性质的项目，在外界眼里，出现异变就相当于直接宣告这个项目已经没价值了。”
“我老妈是个商人,她为什么要纵容自己的孩子在一个注定毫无价值的项目里浪费时间？更何况它还那么危险。”闻夙轻笑一下，“当时外界几乎都不看好我们,直到我们带着穿书系统崛起……”
鹿矜很喜欢听闻夙说以前在系统里做任务的故事。
但想想又觉得心疼女朋友。
“你这是什么表情？”闻夙伸出手指，抚平鹿矜微微皱起的眉心。
“那时候的直播环境是不是不太好？”鹿矜问。
“嗯,”闻夙笑了一下，“所以我怼过的黑子不比你少。知道我的追踪术为什么这么厉害吗？”
鹿矜也跟着笑了。
“好了，你想再听什么我后面慢慢给你讲,现在先睡觉。”
闻夙探身去关灯,回身的时候，睡衣被鹿矜拽了一下。
闻夙回身想回头，一只白皙的胳膊环上她的脖子,扶着她的耳侧往回。
鹿矜探着脖子短暂地亲了一下闻夙的嘴唇，然后松开手乖乖钻回被子里：“晚安,女朋友。”
鹿矜还在身体恢复期，所以入睡很快。
闻夙靠在床头，随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孤零零躺着一盒烟。
她看了一会儿，又把抽屉关上
了。
闻夙现在已经很少会回忆以前的事，尤其是那几年，回忆里有多少耀眼的成就，就有多少危险、压力、忙碌和疲惫。
对于鹿矜，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模糊地存在于闻夙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个眼神很倔强的小男孩，从古代而来，不会说话，不熟悉任务，气走了上一个系统，所以她来顶班。
他们只相处了很短暂的一段时光，大部分时间小男孩都是沉默的。他的眼神疏离、警觉、纠结、绝望……
甚至闻夙都觉得他大概不会在穿书系统坚持多久。
直到他们再次相遇。
记忆中小男孩的模样逐渐清晰起来，和如今躺在枕边沉睡的少年慢慢重合。
【嘀】通讯器里弹出一则消息。
【系统005：睡了吗？你爸妈那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闻夙正想找人说话。
【系统001：你是不是有个姐很早就已经结婚了？】
闻夙等了一分钟对面没回复，她又开了一次抽屉，再关上。继续发消息。
【系统001：你姐平时怎么哄你姐夫？】
【系统001：你姐和你姐夫谈了多久恋爱结婚的？当时你姐怎么求的婚？买的什么礼物？】
【系统005：首先，我家的是妹妹不是姐，他俩结婚也不算早，去年才结的。还有，我妹夫比我妹还大一岁，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能用在你和你小男朋友身上？】
【系统005：等等，结什么婚？你男朋友才多大你就想拐带人家结婚？他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我警告你你别再给我搞事，我马上就要久违地进入异变任务了啊我现在紧张得要命经不得一点儿刺激……】
005的炸毛莫名让闻夙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鹿矜睡着睡着又靠过来，额头抵在闻夙的腰侧，一只胳膊懒懒地搭上来。
闻夙忍着把人弄醒的冲动，低头亲了一下他露在被子外面白皙中泛着粉色的肩头。
【系统001：暂时先不结，确实太小了，怕他还没想明白。】
又过了一会儿，005一直没回复。
【系统001：你在忙？】
【系统005：在看资料。】
【系统001：你的资料我不是早帮你整理过？】
【系统005：不是……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
【系统001：什么？】
005立即传了个资料过来。
【系统005：你看了就明白了。】
能让005在这个时候还在操心的，闻夙猜测这事不简单。
她点开资料看了一会儿。
【系统001：这资料，清寒给你的？】
【系统005：怎么可能？虽说我确实问他要过，但他不肯给。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拐弯抹角只从主系统那里搞来了这点儿。】
【系统005：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宿主这边的资料不太对劲。】
【系统001：嗯。】
【系统005:怎么说？】
【系统001:暂时说不清，但确实相比于你，宿主那边的任务难度和危险系数超出太多。我大概得让鹿矜看看。古代的任务，他更专业。】
【系统001:我的建议，先找主系统做延期。】
【系统005:延不了，清寒的档期就顶在这了。后面那部电影对他的发展意义非凡，放弃确实太可惜了。而且我要是冒冒失失跟他提延期，他肯定怀疑。】
【系统005：他不肯说，估计也是考虑过这些方面了。】
【系统001:其实他之前找我提过咨询的事。】
【系统005:？】
【系统001:我向他推荐过人选，后来没消息，我以为是我推荐的人他不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