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身边的目光太过灼热,她歪了歪头看向他:“喝完了?”
  陆怀桉轻笑,将空得一滴不剩的杯子展示给她看,保证说到一半又顿住:“不喝了——”
  他下一秒便出尔反尔,又倒了一小杯,示意周以宁:“来干个杯?”
  周以宁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她拿起自己只剩了点底儿的酒杯,和他碰了碰。
  陆怀桉说:“周以宁,新年快乐。”
  这话他说过好几遍,周以宁便把这祝福也传给他:“陆怀桉,新年快乐。”
  终于放下酒杯,陆怀桉缓了会儿,指着面前那几道菜:“好吃吗?”
  周以宁故意淡声:“还行吧,过得去。”
  陆怀桉眸光扫过她的骨碟,几乎全是鸡翅骨、虾尾与红烧肉上那半块肥肉,心中了然,这话的可信度不高。
  想起刚刚民宿老板感动的样子,周以宁低声问:“你跟这老板认识很久了吗?”
  陆怀桉也学她压低音量:“嗯,前几年来这儿出差,刚好在法院门口碰上。他遇到个老赖,资金周转不开,我就投了点钱。后来老板经常邀请我来玩,房间也确实挺好的,我就写进了攻略里。”
  周以宁侧过头看他。
  如果是不了解的人,只看陆怀桉的面貌,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明明长着一张俊脸,眉毛却永远皱着,薄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就很冷峻。
  可这样一个人,却出乎意料地拥有着侠义心肠。
  周以宁猜,他一定还帮对方打了官司,只是不揽功,没有说出来。
  再想想当初他横空出世,要接她案子
  时,除了曾经的那一段笔友情谊,大概也是因为他的乐于助人。
  她面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
  陆怀桉望着她,很娴静,也让他很享受此刻。但桌上还在热热闹闹地喝酒猜拳,他便开口:“走,出去透口气?”
  周以宁便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幽长寂静的小巷中,时不时能听见远远传来的炮竹声。古城里头不能放鞭炮,但抬起头,越过高高矮矮屋檐,便能看见炸开的绚烂烟花。
  日子还是一样得过,少了谁都一样。
  这不仅是第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年,也是成年以来第一个没有檀屹的新年。
  周以宁走着神,忽地听到身边那人的动静。
  她抬起头,骤然发觉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男人变了脸,他几步跨到绿色的垃圾桶前,弓下了腰。
  周以宁将刚刚的想法抛却,三两步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你要吐啊,是不是不舒服?”
  她环顾着四周,瞧见不远处有家小店还开着门,忙说:“我去给你买瓶水压一压,估计是你酒喝太多了。”
  想走,他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而后,滚烫的额头贴上了她的肩头,男人灼热的气息也随之扑面。
  陆怀桉高大的身形佝偻着,双手虚虚揽着她的腰,声音拍打在她的袄子上,闷闷的:“让我缓一缓。”
  周以宁身体完全僵了。
  她拿不准主意,他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听着耳畔男人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她只能低声:“好,你缓一下。”
  如果只是这样,把她当根电线杆一样撑一撑也就算了,可陆怀桉忽然抬起了额头。
  她的颈脖忽地一凉,是他的眼镜边碰到了她。
  他仍在一步步地上移,冰凉的眼镜与鼻尖贴着颈侧,逐渐至耳后。
  周以宁仿佛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许是烟花,也许是她的心跳声。
  耳垂一凉,这回却不是鼻尖。
  他开口:“零点了,周以宁,新年快乐。”
  霎那间,无数簇烟花乍然散开,七彩的光反射到她眸中,让她不由得偏过脸,想去看男人的神情。
  他凝着她,双唇近在咫尺。
  忽地,陆怀桉动了,他直起身体,撩了她散下的碎发到耳后。
  指甲剐蹭到她的脸颊肌肤,让她轻轻撇过脸。
  周以宁轻轻瞪他,掩耳盗铃地看向烟花,嘟囔:“新年快乐。”
  陆怀桉这人,是完全的钓系,几次勾引她,却又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一次,她还以为他要吻她。
  即使洗完了澡,周以宁脸仍然热得厉害,刻意忽略掉那人又顶上来的“新年快乐”消息。
  这时,电话响起。
  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是S市。
  对方是谁并不难猜。
  周以宁没挂断也没接通,只等着它自动断掉。
  即使不是陆怀桉,她也不能沉溺过去,老是想起渣男前夫,对自己不太好。
  这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三遍,最终没了声音,但同时,出现了一条新的短信。
  【宁宁,新年快乐。】
  周以宁将被子蒙过头顶,闭眼。
  *
  次日是大年初一。
  周以宁以前在家要被早早叫起来吃早饭,这回无事可干,外面店铺想也知道不会开门,索性在床上赖到半上午。
  陆怀桉打电话叫她下楼吃饭,她这才挣扎着爬起来。
  周以宁坐到竹椅上,用勺子舀了粥小口咽下去。
  身侧的男人面色恢复正常,没有昨夜的微醺,但周以宁仍然不敢看他。
  也许是睡觉前短视频刷多了,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檀屹紧紧搂抱着她,唇贴在她的颈脖上,诉说着他的思念。
  在他身后,陆怀桉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
  三个人的位置交错,他抱她,她看他。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背德之恋!
  周以宁现在还在起鸡皮疙瘩,尤其刚醒就听见了陆怀桉的声音,她恍恍惚惚,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更不能看他,一看他,便想到他昨夜像条蜿蜒而上的毒蛇,在她耳边吐着蛇信,明明要诱惑她吃下禁果,却又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这个可恶的男人!
  她恶狠狠地撕开面包,用力吃进嘴巴里。
  陆怀桉侧头看她,问:“你什么时候回S市?”
  周以宁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不爽之情溢于言表。
  她故意说:“我待个十天半个月再回,陆律有事就先走吧,不用考虑我。”
  她心里有数,陆怀桉一个律师,成天忙得神龙不见尾,哪会在丽江待多久。
  陆怀桉点头,仿佛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道:“嗯,那就不陪你了,我坐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去。”
  周以宁霎然一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
  她的表情太过可爱,惹得陆怀桉不由耸肩闷笑。
  周以宁这才只道被骗了,她没忍住,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陆怀桉:“抱歉,我以为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周以宁没理他。
  是不想吗?她也不知道。
  他像一潭湖水,让人摸不透,探不到底。
  周以宁既被吸引,又被担心外界会有说三道四的声音,考虑是否要继续摸索。
  下午定了行程,两人和一群房客一起组队去蓝月谷。
  有外人在,陆怀桉始终保持礼貌,再没做越轨的事。
  蓝月谷传说是仙女的眼泪,因其波蓝的湖面吸引了不少游客。
  周以宁没去排网红机位,只是随意拍了两张景色照。
  想到自己如今的博主身份,她把镜头转为自拍,露出牙齿比了个“耶”。
  陆怀桉抱着手臂,问:“我帮你拍?”
  周以宁嘟嘴,还是记恨他逗自己,陆怀桉便又上前一步,试探着去拿手机:“好不好?”
  她松开了手。
  周以宁摆了几个姿势,身姿轻盈,唇红齿白,与身后蓝色的湖面交映,肉眼看很是清丽耀眼。
  但陆怀桉平时压根不自拍,也没给别人拍过照片,连换了几个角度,最后出来的成片都有些不尽人意。
  平时胸有成竹,这会儿难倒在这件事上,担心惹得她更不悦,险些要把汗逼出来。
  队伍里有个青年凑过来,见他迟迟按不下快门键,简直同病相怜。
  他忍不住指导:“你镜头往下一点,最好把人放在中间,底部从她的脚开始,记得拍人,别拍景。”
  有人上手教,陆怀桉很快领悟。
  他谢过他,递了根烟过去:“谢谢兄弟,我自己来吧。”
  那青年叹口气:“我也是被我媳妇骂出来的,每回出门玩都要吵一架。我看你俩路上就在闹脾气了,这要拍不好,你对象肯定更气。”
  陆怀桉脸上带了笑:“你说得有道理,我努力给她拍好。”
  周以宁看他跟个陌生男人说完话,再拍时很明显多了几分自信。
  她向来是不信任直男的拍照技术,就檀屹那样,被她调.教了这么多年才变得可堪入目。
  但等陆怀桉拿给她看时,着实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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