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啊,你看,多可悲啊。
  陈犬眼底有淡淡的哀色,转瞬即逝,他抬眼盯看卫拾舟,再次发出邀请。
  “卫拾舟,加入魔族吧,你不会后悔的。”
  “你已修魔,仙门不再有你的容身之所,你如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卫拾舟冷眼注视他。
  这算盘打得真好。
  先是揭穿他修魔的事情,让仙门觉得他堕魔合力来诛杀他,紧接着他联手魔族人救自己,一副真诚邀请自己加入魔族的模样,可卫拾舟心里清楚,陈犬的所作所为,都是有意为之。
  主动揭露自己悲哀的过去,试图激起他的同情和愤慨,因为他知道他进过施画的记忆,见过万年前的修仙界,以为说出这些能让他共鸣。
  且不论魔尊想要自己加入魔族究竟意图为何,他答应过施画,不会与魔族人为伍,他修魔功,只是为了变强,去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你别想了。”
  卫拾舟懒洋洋阖上眼,不为所动。
  陈犬舔了下后槽牙,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他可没什么耐心继续扮演知心者。
  “好话不想听,就被怪我动粗了!”
  卫拾舟继续装死。
  噌。
  叶枕秋拇指一抬,剑身出鞘,随时准备给他来一剑。
  杀意暗涌。
  最浓的来自身侧的陈犬身上。
  忽的,陈犬目光滞了一下,似失去灵魂般,空洞洞的。
  叶枕秋眼神微暗。
  他知道陈犬这情况是分魂在和人交流,之前碰见过几次,他观察过,这个状态下的陈犬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的。
  要不要动手呢。
  拇指摩挲着剑鞘。
  叶枕秋思考几息,稳住心神没再动作。
  少顷,陈犬恢复状态,眼神有不甘,有恼意,最后都被他压了下去。
  “卫拾舟,既然你不想和我们一道,那就从这儿开始分道扬镳吧。”
  卫拾舟眉心动了动。
  他会这么好心?
  大费周章把自己救出来,目的没达到就放弃了?
  陈犬眼带深意看了眼叶枕秋。
  叶枕秋面不改色和他对视,直到他移开视线,才在心里默默怀疑,难道刚才是他故意试探自己?
  “卫拾舟,反正仙门你回不去了,不如回家看看,相信你会喜欢的。”
  家?
  那个他阔别几年的家……
  耳边有风动,树叶簌簌声藏起无数涌动的情绪。
  周遭静悄悄的,陈犬三人已然离开。
  卫拾舟缓缓睁眼,看着脚边的几瓶丹药,陷入沉思。
  第107章
  修仙多年,卫拾舟对家人这个词已经感到陌生。
  从拜入玄隐仙宗开始,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凡间的家人有什么牵扯,只有离得足够远,他们才是安全的。
  陈犬的话给了他警醒。
  他自认为对他们好的保护,未必是真的正确。
  可想到卫夫人和弟弟,他心中还是有膈应的。
  要回去吗?
  卫拾舟其实心里有了答案。
  这样自问自答,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借口罢了。
  卫拾舟动了动手臂,肩膀上深可见骨的鞭伤恢复如初,胳膊也能使上劲。
  看来叶枕秋给他的丹药至少是七品往上。
  雷罚的伤势都能痊愈,陈犬为了拉他入伙,下了不少血本啊。
  卫拾舟讥笑,撑着掌心站起身,活动四肢后扭头望着某处。
  既然陈犬想他回家看看,那他便回去,他倒要看看陈犬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
  一个月后。
  卫拾舟回到阔别多年的家。
  小镇子和记忆里变化很大。
  这些年收到的家书他都装在小匣子里,刚开始他还会认真看,内容无非关心他修炼进展和有没有被人欺负,再多的就是聊家里的事情,十句不离他那个弟弟。
  卫拾舟不想看这些,之后的家书都是随意看几眼,没有什么新内容就扔回匣子里装着。
  镇子虽然变化很大,但家书里没有提过搬家,想来卫家的位置还在老地方。
  卫拾舟轻车熟路来到卫家大门外。
  倏然看到高处悬挂的白色灯笼和飞扬的灵幡,白色纸钱宛若片片雪花飞扬,模糊了卫拾舟的视线。
  牌匾上硕大的卫家二字清楚告诉他没有走错路。
  这里的的确确是卫家。
  刹那间,浑身血液凝滞,五脏六肺都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卫拾舟推开沉重的大门。
  沉闷的声响惊动正堂里跪拜的人。
  卫二公子在灵前守孝,猝然听见动静,身子狠狠一颤,眼尾瞬间发红,他扭头怒吼:“我阿爹和阿娘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如何?!”
  凶狠的眼神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委屈和害怕漫上心头,他哽着嗓子,声音发颤。
  “兄长……”
  真的是兄长吗?
  阿娘说兄长去修仙了,以后很难再见面的。
  幼时的记忆他其实都记得,卫家夫妇以为他年纪小不会记得,他知道卫拾舟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可他只想和兄长亲近而已。
  兄长去修仙后,他郁郁寡欢,思念兄长又不能去找他,便求着阿爹写封家书寄过去。
  兴许兄长看到家书,就会给他们回一封呢?
  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后来阿爹不写家书了,他对兄长的思念与日俱增,可他写不了家书,没有家书,兄长会不会觉得他们已经忘记他了?
  卫二公子忍着心中酸意,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都是他的幻觉。
  即便多年未见过兄长,他还是能一眼认出。
  卫拾舟不知道该怎么唤他。
  长久的分别和下意识的疏离让他不知所措。
  “父亲和她……”
  正堂内摆放着两口棺椁,灵位也摆的端正,卫家的仆人面如土色,垂头站在两侧。
  牌位上的字,
  清清楚楚。
  卫拾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只不过离家几年,他们怎么就……
  喉咙涩的难以发音。
  卫二公子擦掉眼角的泪,颤颤巍巍站起来,不顾跪麻的膝盖,踉跄着朝他扑过去。
  “兄长!”
  卫拾舟忙不迭搀住他,才叫他没有跪下去。
  眼泪如决堤的水。
  卫二公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他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多日的辛酸和委屈倾数吐露。
  原来,卫父和卫夫人在一月前意外去世,卫家旁支便打起卫家的主意,盯着卫二公子手头无数资产,宛若饿狼盯上肥肉,恨不得将他分食而吃。
  卫二公子不过十八九岁,卫父刚把生意交接到他手中,他还未来得及熟悉,就迎来卫父和卫夫人身死的噩耗,他不得不强撑着精神,为二老料理身后事,和豺狼虎豹的亲戚争夺家产。
  他已尽力保住卫家大部分家产。
  那些旁支不分到好处是不会罢休的,卫二公子只好分出去三分之一,叫他们自己看着办。
  旁支们顾忌他是卫家的嫡出二公子,他若强势点,他们一点好处都捞不着,自然是妥协的。
  料理完旁支的事情,卫二公子才有精力给二老操办丧事。
  守灵七日的第三日,卫拾舟突然归家。
  卫二公子高兴得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已经不是当年只会追在哥哥屁股后面的小孩子了,他已成长为能担起卫家重任的人,有勇气站在卫拾舟面前,高高兴兴唤他一声兄长。
  卫拾舟心情五味陈杂,这些年他经历生死,许多事都看开了。
  深深叹了口气后。
  所有疏离与愁绪烟消云散。
  “阿弟,辛苦你了。”
  卫二公子愣住,旋即欣喜若狂,结巴道:“兄、兄长,你唤我阿弟,你、你不讨厌我了?!”
  “我没有讨厌过你,当年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卫拾舟环视一圈,将仆人遣散下去。
  “阿弟,告诉我,他们究竟怎么死的?”
  卫二公子对二老的死因语焉不详,他心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故遣散仆人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此话一问,卫二公子果然心虚起来,支支吾吾不作答。
  卫拾舟沉声:“他们若死于他杀,我定会给他们讨个公道,你该知我脾性的。”
  “我……”卫二公子似害怕极了,在他鼓舞的眼神下,才敢说出口,“他们不是死于意外,是他杀……是被妖兽害死的……”
  数月前,卫父暗中打探到一条消息,有一贵人想做一批大买卖,事成所得利益巨大,为此眼红的商人数不胜数。
  卫父为了拿下这笔生意,奔波数月,终于在一个月前与贵人谈妥,亲自运送过去。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卫父也趁此机会将卫家暂时交给卫二公子打理,顺道也将卫夫人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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