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还行吧,丰衣足食,倒也有滋有味。”常青挠了挠头,“可是大当家,兄弟们都很想回桃花寨。”
江修心知他们并非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而是这么些年习惯了,将桃花寨当成了家,因此抿了抿唇,道:“我让苏道将你们聚来,便是有这桩事要说。”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等立秋了去参军,参军了说不定还能跟着我,要么就散了,自己好好过活。”
“这寨子一直留在这,若是想这里了,随时都能再回来看看。”
众人闻言要去参军,一时又垂着脑袋不吭声,他们大多也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在不羁惯了,如何能忍受进军营服从管教?
常青显然亦是这般想,俄延半晌,才犹豫着代替众人开口,“从军......还是算了吧,大当家,我们选第二个。”
江修渐渐笑了,过去一拍他的肩,“这才对!又不是离了我就不能活,你们如今不照样过得好?虽没有桃花寨了,但咱们还是一家人!”
常青立时又来了精神,重重拍两下胸脯,“大当家!兄弟们都在虎虎山附近安了家,日后若是有什么做官的欺负到你头上,你说句话!”
言毕,这才着重将目光落在徐怀霜身上,咧了咧嘴,蓦然高喊:“夫人!”
余下四五百来号人也一连迭开口喊:“夫人!夫人!”
都是男子,声线粗犷,凝聚起来颇有些刺痛
耳膜,徐怀霜吓一跳,捉着裙躲了半晌,到底还是向四面八方端庄行了个礼。
江修吭声笑了,揽着她的肩往寨子外走,头也没回,“行了,总有再相聚的时候,届时我要成婚,依次给你们发请帖!回见!”
常青领着众人忙不迭高兴摆了摆手。
重新跨骑上马,待离开桃花寨有段距离了,徐怀霜才扭头往回看,颇有些心有余悸,“老天爷,这样多的人,幸亏当初我们互换时,你已经是将军了,我也不必面对这样多熟悉你的人。”
江修笑得胸膛轻震,“你装我不是装得很好?”
茉莉还悬在他的鬓旁,一阵清风卷来花香,鬼使神差地,江修倏忆起初见时那条扑鼻的绢子,便张了张嘴,“当初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规矩二字,怎能想到我竟会栽在你身上?你那时也势必想不到会变成如今这样吧?”
徐怀霜轻轻应声,渐渐弯了唇。
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江修找她要那条绣了小字的绢子。
“咱们都要做夫妻......不,我觉得已经是夫妻了,你还不打算给我?”
说话时,他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她有些不好回头,却还是没忍住反驳,“谁与你就是夫妻了?不给。”
江修松了一只手去搂她的腰,往身前搂紧几寸,笑得没脸没皮,“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那条绢子,我迟早想办法弄过来。”
山路浮着浓浓绿荫,很是凉爽,小径鲜花遍野,空气里凝着一股清香气,因江修驭马的速度放缓了,徐怀霜霎时来了兴致。
她道:“乞巧那日,我自己租了艘船,才游了一半便有些无味了,今日正好忙里偷闲,咱们回鹤桥那边游船吧。”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坐船?游护城河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个地方。”
言毕,见徐怀霜没有拒绝之意,便一夹马肚使马儿快些跑,下了山一径往南赶了十里,穿过一片茂林,便翻身下马,牵了她越过花从。
一刻钟的功夫,但见山峦下静躺着一片湖,湖面宽阔,水泽秀丽,岸边还系着几艘小些的乌篷船。
另一头有几道身影在树下打盹,江修很是高兴,依次高喊:“朱婶,芳婶,林婶......”
那头几人顶着天光眯了眯眼,窥清他的面容后乍喜,忙不迭起身赶来,未过几时,近身了,便扯着江修来回看,“小修?真是你啊!都说你当将军去了,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江修在这几位婶娘面前笑得益发肆意,引两方相见,“婶婶们,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满满,这些是救过我一命的婶婶们。”
听他说“救过命”,徐怀霜在阳光下扇着睫毛,神情陡地了然,“周婶先前与我说些你的过往,说你贪玩游湖,险些被溺死,便是这几位救了你?”
不曾想她竟然知晓这事,江修心中发讪,摸着鼻尖点了点头。
芳婶话最多,嘴皮子最碎,拉着江修一连迭说了好些话,又瞄一眼徐怀霜,悄悄将江修拉去一边。
她低语道:“这便是你的娘子?长相真不错,看通身气派,是位大家闺秀吧?我与你说,这样的女娘瞧着心最软啦,你是个没规没矩的,日后可不能欺负她,既要成家了,凡是就有商有量。”
“你五大三粗的,若是商量不来,就学那些斯文人,撒撒娇,语气软一软,总归将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听明白没?”
学斯文人撒娇?江修心中万分鄙夷,面上却是不显,笑眯眯应了,又与芳婶说:“我带她来游船呢,这一块清净,婶婶解一艘船给我。”
芳婶嗔他一眼,登时招呼林婶与朱婶备了些简单的瓜果,旋即又动作利落去解乌篷船。
徐怀霜这时才觉察不远处建了几间屋舍,正望着,江修近前来笑道:“这里比护城河要好吧?”
言语甫落,芳婶那头便喊了一声。
江修牵着徐怀霜登船,接过芳婶递来的船橹,作势将船往碧湖中心摇。
渐渐地,芳婶几人的身影变成一记墨点,江修停了摇橹的手,弓身坐在船头,仰脸吸着山川的清新之气。
静默片刻,才道:“她们靠捕鱼为生,十三岁时,我还不太会凫泳,仗着自己学了点皮毛就往这里来,不想险些溺死在这,她们将我救下,又教会了我凫泳,与周叔周婶他们一样,是我亲近之人。”
湖水清澄,乍一瞧,像是绿色的宝石,徐怀霜挑着船帘往下暗窥,声音有些飘忽,“你当真会凫泳了?我可不会,这船若是翻了,我可不想溺在这......”
“啧,瞎说什么?”江修好笑望她一眼,懒洋洋答道:“放心,我凫泳的本领高着呢。”
惬意赏景片刻,湖面渐起烟雾,头顶渐渐落下细细密密的雨珠,江修不禁感叹这时节的雨总是说来就来。
如此,只好钻进船内,正巧撞见徐怀霜捧着一瓣甜瓜在吃,便握上她的腕,将甜瓜也送进嘴里尝了尝。
他的发丝被雨水洇润,有几滴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流,徐怀霜埋头想了想,还是掏出一条绢子替他揩干净。
江修垂眼一瞧,不是那条绣了小字的,眼色又沉了下去。
徐怀霜收回绢子,又打帘往外睇眼,“这雨不知道何时能停......”
“你急着回去?”江修在她身后答话,嗓音与雨滴一同往下坠。
乌篷船不算大,船舱内的气氛倏有些旖旎,徐怀霜轻咬了一口瓜,没有回头,“不急,只是飘在湖面,心不大踏实。”
江修好似就等她这句,暖烘烘的身体贴上她的背脊,手臂绕去她身前,夺了她手中的甜瓜,“那要怎样才能踏实?”
徐怀霜的耳廓渐红,歪着脑袋对上他垂下的眼,半晌,握住他的手,轻笑:“这样就好。”
离得近了,能嗅见彼此身上的香气,这香气仿佛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烟,燎起了船内的火。
江修伸手磨了磨她的下颌,低吻她的眼眉,一路吻向下,落在她隐晦含蓄的嘴唇上,轻轻印着,嗓音缱绻,“是因为有我在,就踏实了,对么?”
徐怀霜并不是很想在此刻承认这些,不想叫他得意,因此只是后前挪了挪,不说话。
知她在想什么,江修也不挑破,追过去啄吻,船身也因这一下不轻不重地晃了晃。
徐怀霜虽不怕船翻,还是攥紧了他的一截衣袖。
一来二去,复又跌进他刻意制造的陷阱里。
朦胧的烟雾扑了几丝进来,化作水珠凝湿了她的眼睫,须臾间变得湿漉漉的,江修一言不发盯着她,滚了滚喉结,捧着这张秀脸吻下去。
宽阔的湖面只有这一艘船,在烟雾蒙蒙里勾出一丝惬意,乍一看,仿若船身要仙游去另一个醉梦欢会的世界。
良久,船内渐起低语,带着一丝央求,“满满,帮帮我......”
另一道声音有些躲闪,“我、我......”
顿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修的背欹在船壁,眼里攒着浓重的欲,低喘着气,目光在徐怀霜的指尖来回游移。
徐怀霜像被一条细细的藤蔓缠上,透红着两片腮,气息也有些不稳,只是坐在一旁不敢再看。
江修闭了闭眼,实在压不住往下沉的一簇火,倏然想到芳婶说的话,望着徐怀霜羞怯的侧脸,咬着牙关磨了磨,慢慢将整个人贴过去。
揽着她的腰蹭了蹭,旋即歪倒在她腿上,仰着脸看她,“满满,求你......”
年轻人一反常态的模样勾得徐怀霜心房有一块生出无数野草,蔓延得很快,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