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徐怀霜......”他颤声叫喊着:“徐怀霜!你醒过来!”
  这一摇晃,复又发现她的左小臂绵软无力,诡异地垂着,骨头错了位。
  这个瞬间,江修有股沁入心脏的绝望:“你得有多疼......”
  “不可能......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有事。”江修不管不顾反复摁着徐怀霜的肚子,要把她腹中堆积的河水摁出来。
  又在暴雨下含住她两片嘴唇,颤着渡气给她,“你醒过来......醒过来......”
  徐怀霜迟迟未有一丝动静。
  江修心里泛着尖锐的疼,反反复复渡气,撬开她的唇将气渡得更深。
  暴雨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流,遮住了他眼角的晶莹。
  乌云重重,天色昏暗得仿若黑夜,疾风骤雨刮断了枝干,天地骤然轰隆一响,雷电在半空一道接一道劈开。
  黑云翻涌着,渐渐遮盖整座山头。
  震耳欲聋的碎雨声下,有一记脆响,什么东西蓦然断裂。
  江修跌入无边无际的漩涡。
  再睁眼时,二人彻底归位。
  徐怀霜昏迷着趴在他身上,他在这样崩溃又惊险的局势下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江修愣神看向二人胸前断裂的玉佩,脑子里闪过什么,颤着手去探徐怀霜的脉搏。
  虽然微弱,但她还活着。
  他的猜测得到验证,只有她活着,他才能换回来。
  江修洇湿着眼,蓦然笑了。
  活着就好。
  还活着就好。
  左肩传来撕裂钻心的疼痛,江修动作缓慢地将徐怀霜轻放在一旁,咬着后槽牙,手掌钳着左臂关节用力往回
  摁!
  咔嚓一声,骨头暂时归位。
  江修脱下外袍,胡乱撕开一截料子缠在肩头,使力起身,将徐怀霜捞进怀里,将剩下那截外袍盖在她身上,从头到脚裹住,保证她不再被雨砸,低声道:“满满,别怕,我带你出去......”
  江修到底在虎虎山住了许多年,先前因为要找徐怀霜险些失去理智,眼下冷静下来,倒一眼看清了这是何处。
  虎虎山脚西南方的一处河流。
  他们受上苍眷顾,没被火药炸伤,没摔砸成肉泥,往下坠时,有峭壁横生的半截树木做缓冲,掉进河里,没断手断脚已是万幸。
  暴雨冲刷着泥土与河流,江修走得很艰难。
  四周没有任何能遮雨的地方。
  再踉跄着往前走时,怀里那具身躯陡然升温,江修脚步一顿,伸手进去探了探。
  徐怀霜在发热。
  病情来势汹汹,再往这条路上走,她会益发高热不退。
  江修死死磨着后槽牙,当机立断另寻出路,去找一处山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能忍着疼痛,她必须立刻退热。
  在险些看不清路况的暴雨环境下,辗转过去两刻钟,江修总算窥见一条蜿蜒崎岖的路,而小路那头则是一处山洞。
  进了山洞,环视着山洞里的生火工具,江修心头缓缓松了一口气。
  虎虎山除了苏道还有别的猎户,偶尔夜猎时会选择在山洞过夜,因此临时用矮石堆积的石床也有,江修将徐怀霜放在石床上,立时转身去生火。
  噼啪一声绽响,火苗愈发大,江修三两下将徐怀霜的外衣扒了,指尖在她肩头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褪去她的褂子,只留贴身衣物。
  旋即拽过一床兽皮缝制的软毯紧紧裹着她。
  烘烤衣裳时,也没忘再撕一截料子打湿,仔仔细细擦着徐怀霜的额心与鬓角。
  春裳做得单薄,没几时外裳烤干,江修静静替徐怀霜擦拭着,又轻轻阖上眼,去脱她的贴身衣物。
  随后将那层褂子与外裳都套在她身上。
  三两下烤干自己的衣裳后,复又捧着铜锅洗去脏乱的杂质,架在火苗上烧。
  等水沸腾的间隙里,江修往山洞深处走了走,打算寻些菌菇。
  岂知片刻后蜇回时,徐怀霜撑身而起,雾蒙蒙的眼拢着湿气,愣愣看着他。
  江修倏然快步近前,伸手探她的额心,“满满,你醒了!”
  徐怀霜嘶哑着嗓音喃喃:“我们......还活着么?”
  甫一听见她的声音,江修就跪地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着,嗓子里喧出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与难以抑制的哽咽并存,“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意识渐渐回笼,徐怀霜鼻尖堵在他的肩头,慢慢恢复的嗅觉骤然嗅到一股血腥味,她亦是发着颤推开他,有些迟钝地、一字一句问:“你受伤了?”
  江修低眉凝望着她,看她还能好好说话,还能闻出他是否有受伤,慢慢笑起来,“我不疼。”
  徐怀霜一双尚且有些迷茫的眼缓缓搜寻他肩头的伤,睫毛渐渐洇润起来,半晌,小声道:“傻呀,流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疼。”
  因发着高热,几句话说得她有些力竭,江修又再替她擦拭过额心,将菌菇洗净放进锅里,俄延半晌,端来一碗热乎乎的汤,“先将就着喝点,你在发热,必须散一散热。”
  徐怀霜捧着碗一口一口喝了,眼皮渐渐又有些发沉。
  见她尚还没发热到昏厥的地步,江修心里有了底,剪着胳膊轻柔抚着她的鬓发磨一磨,低声哄道:“睡吧,睡醒就回家了。”
  安抚了好一会,徐怀霜渐渐沉睡过去。
  江修闷声不吭,目光紧紧悬在她的脸上,渐渐的,这样温和的目光又牵出一丝阴戾,几丝后悔。
  李昆当真是绕了一个大弯想要所有人的性命。
  江修的几丝后悔,大约悔在当日不该那样冲动行事,大约悔在当日既做了,为何又没做干净,叫李昆抓住了机会反杀。
  大约悔在险些以为要彻底失去徐怀霜的害怕里。
  而那一丝阴戾,则是等着事后清算。
  山洞外雷雨阵阵,江修的目光掠至远处,心中思忖起来。
  坠崖时,他听见了朱岳与任玄的声音,紧接着下了雨,雨势那样大,平地下埋的引线也点不燃了,二人定然还活着。
  既活着,势必会在第一时间下山寻他与徐怀霜。
  朱岳与任玄的确在山脚四处寻人。
  二人被火药波及,幸得皮糙肉厚,只炸开了衣裳,此刻任玄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穿着一块破布与朱岳在雨中疯狂搜寻一切踪迹。
  紧随其后的,是蔡霖与面色苍白的徐柏舟,徐柏舟离得远,未受什么伤,只是因为亲眼目睹四妹妹坠崖,心神俱骇下牵出无限的伤心欲绝。
  蔡霖要说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曾想带兵剿匪救女,竟无缘无故卷进这样一桩“复仇”里,险些去了半条命。
  唯一庆幸的是,幸好来之前叫蔡妙翎与严颂回城了。
  几人眼睁睁看着烜赫将军与徐四姑娘双双坠崖,待火药不会炸开后,立时跌跌撞撞扑下山来寻人。
  “四妹妹!”徐柏舟笔直的皂靴上布满脏污泥渍,已寻至一片河流,他强撑着,惊愕扫向空荡荡的河流,嘶哑着喊:“满满!”
  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静寂。
  徐柏舟闭了闭眼,呼出颤抖的气息,心如刀绞。
  虽不知四妹妹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可他并未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护着,悔意已沁入心神,如今他四肢健全,四妹妹却生死不明,他该如何回去与四叔四婶交代?
  朱岳与任玄互相支撑着搜寻二人的踪迹,任玄嚎哭着,朱岳到底冷静些,也猩红着一双眼,看什么都有些模糊。
  渐渐的,朱岳停了脚步,停在了一丝几乎要看不见的血迹前。
  血迹卡在石缝里,也正因此,过去这么久才未被雨势冲刷干净。
  他蓦然瞪大眼睛,疯狂去摇晃任玄的脸,“大当家还活着!他们还活着!你看,你看此处,这是什么?!”
  任玄挂着鼻涕,愣神循着朱岳指向的血迹看,不一时,仰头吭声大笑,“老子就知道他个坏胚没那么容易死!老天怎么会就这么收了他!”
  “走!这血迹还未完全被冲刷干净,他定然还没走远!”朱岳立时转身。
  没几时,与徐柏舟和蔡霖汇合,将血迹一事说了,徐柏舟一阵狂喜,连连拱手,“二位副将比我熟悉此处,还请助我寻到妹妹!”
  任玄有了希望,一迭声嚷起来,“他二人不会走太远,前面那条路要走许久,他们受了伤,定会先找一处山洞包扎!”
  朱岳情绪激动下不忘飞快在脑子里思索附近的山洞,细想片刻心中大定,忙拔脚往另一头走,“快随我来!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希望我的猜测没错!”
  几人匆匆绕过泥泞小径赶到山洞时,徐怀霜静静躺在石床上,江修寸步不离守在她身侧,屈着一条膝,闭目养神。
  黑黝黝的山洞里火影重重,任玄捂面痛哭,哇地一声近前,“你个坏胚,你......”
  江修“嘘”了一声,没好气瞪他一眼,“别吵醒她。”
  朱岳陡然在此刻忆起先前他们坐上马车时,徐四姑娘与他们说的那一番话,说什么徐四姑娘才是江修,江修才是徐四姑娘,又忆起在与天狼寨挥砍时,徐四姑娘那一劈刀的架势,像极了江修,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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