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想这一抻头细瞧的功夫,竟看见蔡妙翎下了马车,没几时领着婢女往宝绣坊走。
  宝绣坊里头的楼阁商铺多与女儿家有关,徐文珂料定蔡妙翎是去买时兴珠钗装点自己,心念一转,便扭头与徐徽音道:“大姐姐,过了前面那条岔口就将我放下来吧。”
  徐徽音柳眉轻攒,“你要作甚?”
  徐文珂垂着眼,怯怯答道:“姨娘嘱咐我替她带些东西......”
  提到这位孟姨娘,徐徽音不好再说些什么,这位孟姨娘在家中的存在感很是微妙,因此秉着不管闲事的心态,徐徽音应了下来,“我派两个小厮跟着你。”
  徐文珂忙摆摆手,“不、不妨事,有云萝跟着我就行了。”
  没几时,徐文珂下了马车,与徐徽音和徐蓁蓁打过招呼,便旋裙往宝绣坊的坊市口走。
  徐蓁蓁目送她进去,眼神一晃滑过半张脸,像是蔡妙翎,一个眨眼的功夫,那脸却又不见了。
  徐蓁蓁不作细想,笑嘻嘻挽过徐徽音的臂弯靠着,“终于能回家了,这两日可有些无趣了,吃也没吃好,回家我要好好补补。”
  徐徽音好笑打趣她几晌,也有些倦怠,稍刻轻轻将眼阖上。
  而这厢,徐文珂三两下在人群里寻到蔡妙翎的身影,便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她的身后。
  云萝有些害怕蔡妙翎那根软鞭,总时不时小声劝:“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徐文珂眼睛盯着蔡妙翎,头也不回地答:“不明白你在怕什么,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多说一个字,我就要罚你!”
  云萝一霎噤了声。
  徐文珂把目光紧紧熨帖在蔡妙翎的背影上,此时天阴,益发衬得蔡妙翎露在外头那截细嫩的脖颈白皙无比,徐文珂盯得有些晃眼,也有些气吁吁。
  这蔡妙翎的确是来宝绣坊买首饰的,来来回回进了不少首饰铺,再出来时,身后的婢女偶尔两手空空,偶尔又新抱了个锦盒,没几时又扔给身后的小厮抱着。
  绕来绕去,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徐文珂始终不近不远跟着,暗暗记下那些首饰铺的铺名,没好气将蔡妙翎的背影暗暗一瞪!
  这蔡妙翎当真能逛!
  她此刻已有些双腿酸软之意,若再跟下去,怕是明日就躺榻上爬不起来了!
  可思忖几晌,徐文珂又有些不甘心。
  正暗暗用眼刀剜蔡妙翎时,那蔡妙翎冷不防旋裙与婢女道:“有些饿了,先不逛了。”
  婢女问:“姑娘回去用晚膳还是在外头用过了再回去?此处离醉仙楼最近呢。”
  蔡妙翎脚步一停,想起前些日子闹的事,冷嗤一声:“那徐怀霜还真是深藏不露。”
  婢女颔首奉承,“姑娘自幼与老爷习武,身手更好。”
  蔡妙翎睇她一眼,很是满意她的奉承,当即转身道:“走,就去醉仙楼用晚膳,正好给母亲带只烧......嘶,哪个不长眼的!”
  话未说完迎面撞上一人,撞得蔡妙翎紧拧着眉叫骂,待看清来人,骨缝里的娇蛮气霎时钻出来,恶狠狠踩了对方一脚,“表哥!你傻么?不看路!”
  严颂被踩得闷哼一声,见是蔡妙翎,也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回呛:“你、你才不看路!我好好在路上走,你自己撞过来!”
  蔡妙翎一双不耐的眼将他来回睃着,“你怎也回城了?”
  “......干.你何事。”严颂扭过脑袋,“只准你回,不准我回?”
  蔡妙翎与他是表亲,二人几乎是从小闹到大,只是严颂多是被欺负的那个,因此蔡妙翎见他还在呛声,不免起了坏心,窃窃一嗤笑,猛地又踩严颂一脚!
  “就干.我的事!昨夜我可听母亲说了,你好好的赏赐不要,弄那么个笑话出来,真笑死人了!”
  说着,见严颂瞪自己,蔡妙翎三两下冲他摆个鬼脸,挑衅道:“不许我笑?你有本事来追我啊,你若追到我,我便不笑你!”
  言毕,便脚步一拐往另一头跑。
  严颂受不得蔡妙翎这样激,嘿了一声忙追了过去。
  留下一干抱着锦盒的婢女小厮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要追,可这又哪能是一时半会追得上的呢?
  蔡妙翎与严颂早已穿进街巷,不见踪影。
  大约存了心要捉弄严颂,蔡妙翎刻意寻些狭窄难以施展的小巷钻,没几时绕来绕去,绕过了富贵荣华,踏进萦绕烟火气息的市井里。
  出了小巷是一座桥,桥下稀稀散散建着瓦舍,外头也没什么百姓行走,瓦舍里都点着煤油灯,对比下来,天色益发黑漆漆的。
  蔡妙翎跑累了,叉腰倚在桥栏上喘气,一眼望见严颂追来,忙不迭抬掌制住他的脚步,“停!先歇会!”
  严颂仍是有些生气她笑话自己,不管不顾往前几步来,伸手便要捉她的肩。
  蔡妙翎匆匆又下桥,不防眼神一晃发现个小孩坐在一间瓦舍门前,一时脚步便拐去了那头。
  瓦舍门大开着,蔡妙翎近前才发现是个约莫四岁的女娃娃,小小一个身子歪在石磴上坐,见了她便眨眨眼。
  蔡妙翎抬眼往黑漆漆的门框里看,一股油味涌进鼻腔,蔡妙翎矜贵得紧,又嫌弃往后退几步,不客气朝女童问:“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家里大人呢?”
  女童稚嫩的声音须臾响起,“爹爹不在家,娘去街口买豆腐了,叫我在家等,银环姐姐闹肚子,去方便了。”
  蔡妙翎猜测她口中的银环姐姐应是这家买来的婢女,便瘪瘪唇,“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答道:“我叫玉娘。”
  脚步声渐起,严颂总算追来,也见到玉娘,便没紧着蔡妙翎抓,歪着脑袋问蔡妙翎,“这是?你认识?”
  蔡妙翎回首翻个白眼,“我会认识这样的门户?”
  话音甫落,玉娘幼小的身体往后缩了缩,一阵饥肠辘辘声响起。
  蔡妙翎居高临下垂睨她,“饿了?”
  玉娘乖巧点点头,“娘很快就回来。”
  来回说话不过片刻的功夫,天色已是全黑,蔡妙翎左右瞥一眼,在隔了不远的另一条巷口窥见一位卖豆腐脑的摊贩,便对严颂颐气指使,“嗳,她说她饿了,你去买碗豆腐脑来!”
  玉娘有些高兴,“我想吃甜的!”
  又有些为难,“可是爹爹说不能吃白食。”
  严颂见她乖巧懂事,心头一软,弯唇冲她一笑,忙不迭就跑去了。
  蔡妙翎不喜这股油味,脚步一退就躲得远了些,见玉娘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一时难免想到幼时的自己,正巧另一头稀稀散散有些小贩出摊,正往正街上走,蔡妙翎一眼看清其中有位摊贩卖的是糖葫芦。
  淡淡瞥了玉娘一眼,蔡妙翎旋即往那处跑。
  “嗳,停一停!”
  三两下拦停卖糖葫芦的小贩,蔡妙翎自顾往袖管子里摸银钱,“来一串。”
  不一时,银钱递过去,又改口:“三串吧。”
  小贩乐呵取下三串糖葫芦递给她,找过银钱,又自顾往正街上走。
  蔡妙翎浅尝一口,又垂眼把玩另外两串,只驻足稍刻,便往玉娘家门前去。
  正是用晚饭的时辰,家家户户烟囱冒着浓烟,烟火气映照得瓦舍淌过一丝暖色,蔡妙翎不紧不慢行至玉娘家门前,还未走近,见门前空无一人,门内黑漆漆的,心中便咯噔一声。
  蔡妙翎一只脚跨进门内,眯了眯眼,“玉娘?”
  屋子里静谧得近乎诡谲。
  蔡妙翎又将脚收回来,转身往玉娘家西边的巷口瞧,冷不防这一下就看见玉娘被迷晕,被一人扛在肩上,巷口还神不知鬼不觉停了辆马车,那人的架势正是要将玉娘往马车里塞!
  蔡妙翎当即反手将糖葫芦往那人肩头掷,怒骂:“拐子?你作甚!给我把她放下!”
  正巧严颂买好豆腐脑过来,蔡妙翎忙喊:“严颂!快去拦下!那里有拐子,将玉娘拐走了!”
  严颂甫一听见,当即扔过豆腐脑,与蔡妙翎快步往巷口去。
  那人见势要逃。
  二人紧叩着那人的肩,心中一喜,正使力往后掰时,身后悄无声息落下几人,一条沾了迷药的帕子牢牢覆在二人口鼻处。
  几息的功夫,巷口归于宁静。
  车轴声渐隐。
  桥下映照着悄然升起的月,粼粼湖面上是一片平凡的市井烟火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几时传来几句开饭了的叫唤声。
  放了糖霜的豆腐脑洒了一地,一阵晚风刮过,糖葫芦被吹得滚了滚。
  桥对岸的小巷里,是诡谲的死寂。
  只剩两道发颤的呼吸声。
  第47章 惶惶
  亥时末,家里的老太太翻来覆去有些难睡,听外头有人说话,便问:“吵什么?”
  外间谈话声静静灭了,刘妈妈轻步挑帘进来,答道:“老太太,家里的二哥儿与三哥儿猎了不少好东西,得了些赏,二哥儿的东西正使人往家里送呢,太太们先前都回了,本也要睡下,这会又醒来正瞧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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