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徐圭璋坐在原地板着脸,没几时又陆续有客人过来,只好又牵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去逢迎。
  而这厢,将徐圭璋的神色尽收眼底,徐怀霜暗暗好笑。
  坐在席位上也总勾着唇,只觉得今日怎样都高兴。
  静候片刻,官员也陆陆续续过来。
  徐怀霜遥望亭外,一人被众星捧月似得慢步走来,眼眉舒朗,样貌端正,身量高挑,穿一身月白袍子,腰间配玦,很是矜贵。
  瞧着比旁人年长几岁。
  徐怀霜淡笑勾唇。
  她曾见过一回,正是与大姐姐订亲的申小公爷,申麟。
  紧跟申麟身后又进来一人,穿靛蓝圆领袍,面相乍一看去斯文,细瞧却有几分倨傲。
  徐怀霜渐渐又敛了唇角的笑。
  恰巧,托三哥哥往日总爱走鸡斗狗的福,此人她也认得,是卢鸿光之孙,卢逸。
  卢鸿光在朝中向来有一批爪牙,他行事虽为大部分文官不喜,但仍有部分官员愿唯他马首是瞻,卢鸿光的儿子卢信在户部当差,要说权势,这父子二人倒能排得上名号。
  仗着这层关系,这卢逸虽才十六七岁,平日行事却很是张狂,在坊市颇有些小霸王之称。
  卢逸既能来,想必其父卢信也在。
  徐怀霜不露声色转眼,果真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见了卢信。
  定是家中给卢鸿光下了请帖,卢鸿光不愿亲自前来,便将此事交给卢信。
  因此这父子二人才会前来。
  小厮正引着一波人入席而坐。
  甫一落座,卢逸便环视一圈四周,鄙夷道:“这徐家我还真是第一次来,瞧着还没我家园子大。”
  徐柏舟正与徐之翊在不远处待客,听了这话冷不防一皱眉。
  那卢逸顿觉百无聊赖,喝一口身前的茶,又嫌弃道:“什么茶,难喝!”
  徐怀霜远远看着,神色渐渐有些冷。
  卢逸想是行事嚣张惯了,凑巧身旁隔了两个席位便是申麟,便与他笑着招呼:“申麟哥,好久不见。”
  申麟此人行事稳重,闻言只淡淡颔首。
  卢逸撇撇嘴,一双眼左瞧右看,忽道:“申麟哥,听说徐家的大姑娘是与你定了亲吧?”
  “申麟哥,你二十有四了吧?”
  卢逸笑得夸张,“先前你为着守孝,不曾迎娶徐大姑娘,这徐大姐姐,岂不是被你拖成老姑娘了?啧,真是招笑,依小弟看,申麟哥还是早些筹备婚事吧,省得这事在盛都城里传得快了,叫人人都笑话你未来的娘子。”
  说罢他觉得有些好笑,自顾坐着抖肩。
  这话惹毛了徐之翊,他本就是个气性大的,如今听卢逸在他家如此非议嘲笑家里的姊妹,如何还忍得住,立时就要冲过去理论。
  尚未前行几步,却被徐柏舟叩着肩拦住。
  徐柏舟的脸上也有些愠怒,只是如今碍着礼数,不好叫徐之翊上前教训。
  岂知拦住了徐之翊,却忽略了旁的。
  徐怀霜看得分明,尚且还来不及呼喊——
  一道身影飞快穿亭而过,冷不防重重一脚踹在卢逸身上,一个飞扑便将卢逸扑去了亭外,旋即重重一拳打在卢逸颧骨上。
  徐圭璋又重重落下一拳,狠骂道:“在我家,你再乱叫一句试试?”
  第30章 发怒
  徐圭璋一连被袁淑兰关了许多日,本就烦躁,乍一见得宋习迁,又没能聊出个五五六六,年轻人气性大,没什么耐性,听了卢逸的狂言,一忍再忍,最终听到卢逸言语羞辱徐徽音,终是忍不住,浑身的气血一涌就扑了过去。
  众人有一瞬地怔愣。
  也是这样的怔愣间,卢逸吃痛下反应过来,立时狠推一把徐圭璋的肩,手肘重重朝徐圭璋的下巴一击,“你敢打小爷!看小爷打不死你!”
  徐圭璋被击倒在地,也不怕疼,气性在身上,唇角一牵,牵得下唇撕裂出血珠,眼眉泄出一丝狠戾,又重重扑上去,“打的就是你!”
  一来一回,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徐之翊被徐圭璋一刺激,哪还顾得上守什么礼数,举了把长条凳就翻栏跃下,一面用长条凳挥开卢逸身边的小厮,一面喊道:“打得好!好弟弟,你只管打,哥哥替你开路!”
  徐柏舟忍不住暗暗低骂一句,又忙使人去拦,见下人愣着,又骂一句废物,自己亲自下场去拦。
  那卢信见儿子被打,哪还坐得住,忙喊了家里跟来的仆从围作一圈。
  场面一时乱做一团。
  宋习迁眼见徐圭璋挨了几拳,脚步有些趔趄,急得来回踱步,又暗暗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加入其中,忙劝架道:“诶诶诶,别打了别打了,何必伤了和气!”
  虽是劝架,拦的却是卢逸。
  徐圭璋找准机会,又接连踹了卢逸几脚!
  卢信一时怒火攻心,也顾不得别的,忙扭头冲仆从喊道:“一帮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将这帮人给拉开!”
  末了又喊道:“徐方隐呢?徐明谦呢?我今日定要找徐家讨个公道!”
  徐方隐与徐明谦在外头迎客,此刻根本不在席面上。
  卢逸听了父亲的话,一霎又嚣张起来,忙不迭使仆从照着徐圭璋一人围殴,“打他!打他!哼,敢打小爷,看他家长辈来了,小爷要如何让他好看!如何让徐家好看!”
  场面愈发乱时,一道茶盏猛地摔碎在地的声音短暂拦停了众人。
  众人的动作有一瞬停止。
  光芒闪烁,剑身出鞘,徐怀霜面无表情抽出任玄挂在腰间的佩剑,一步一步往前行。
  仆从被她手中的剑骇住,忙不迭撒了手,给她让道。
  任玄与朱岳不知大当家因何动怒,却也知道替大当家助威涨势,脸一板,煞气尽显,便不是这些个官员小厮能比得过的。
  徐圭璋与卢逸正扭在一起,二人都歪歪扭扭倒在地上。
  徐怀霜提着剑,平静靠近二人,最终停在卢逸身前,无情无绪的眼神垂睨着卢逸,剑尖缓缓贴上卢逸的下颌,将他一张还稍显狂妄的脸勾起。
  “再说一遍。”她平静道。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冷不防的,卢逸被剑挑着下巴,紧抓着徐圭璋的手渐渐松了,一双眼颤巍巍去看眼前的人,还有身后那两位神情冷得像是立马能杀人的副将,牙根打颤磨了磨,小声道:“......什、什么再说一遍。”
  徐怀霜没收回剑,仍重复道:“将你刚才的妄悖之言,再说一遍。”
  说话间又将剑逼近一寸,卢逸吓得大叫,立时拼命喊爹!
  卢信紧拧着眉,上前几步逼问:“怎的?烜赫将军这是要杀了我儿不成!”
  徐怀霜淡淡瞥他一眼,又冷目垂着卢逸,忽而一笑,“不说也行,今日老太太寿辰,卢小公子出言不逊在先,便请卢小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向徐家人道歉吧。”
  “道歉?!”卢逸慌张下不忘尖叫:“凭什么我先道歉?”
  他一指徐圭璋,“是他先打的我!”
  徐怀霜点点头,“那我的剑只能一直横在你身上了。”
  她偏一偏头,看着卢信认真道:“这场闹剧始于你儿,要么,去请官府,要么,你儿子道歉,你选一个。”
  卢信心中怒极,一时又被她堵住话,心知此事若闹去官府,待查清缘由后必将对卢家不利,只得喘着粗气沉默下来。
  卢逸求救般的目光一直落在卢信身上,料定徐怀霜不敢杀了他,便心一横,伸手打算将剑挪开。
  岂知朱岳又陡地抽出一把剑,从另一头横过来,直直悬在咽喉间,狠道:“老实点!”
  卢逸的身子蓦然一抖,缩在原地不敢再动。
  见卢信迟迟不发话,徐怀霜只当他是默认让卢逸道歉,淡然将头转回,对卢逸道:“道歉吧,说出来我听听。”
  卢逸张了张嘴,又恨恨瞪一眼鼻青脸肿的徐圭璋,偏就开不了这个口。
  徐怀霜冷眼看着他,忽就笑了,“还真是孬,朱岳,你来告诉卢小公子,他应该怎么道歉。”
  早在这卢逸出言不逊时,朱岳便有些看不过眼,眼下见有机会说,便就鄙夷笑一声,环视众人一圈,大声道:“我卢小公子,今日错有三!”
  “一错,我是客,不该登门便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二错,我是客,不该对主家的姑娘家言语轻慢!”
  “三错,我是客,做了以上两件事,我挨了主家的打,错在不该还手!”
  末了,朱岳冷笑一声:“以上三错,是我卢小公子所犯,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错!还请徐家众人宽宏大量,能不与我这个狂悖之徒计较,宽恕则个!”
  朱岳越往下说,卢逸的脸色越白,卢信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卢信冷不防甩袖出来喊道:“你不过是个副将,嘴里阴阳怪气骂着我儿,你算个什么东......”
  “小卢大人。”徐怀霜蓦然打断他。
  她平静开口:“养而不教父之过,如此浅显的道理,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怎么,小卢大人这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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