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长青轻咳两声:“他脚程太小,会拖慢我们行程的。”然后不待回应,直接向杨忱伸出手。杨忱也懂了意思,嗯嗯嗯的跳上了长青的手,寻回他安稳的位置。
  两个人行动之快叫杨苏翎来不及再拒绝,而现在她又不好再把人扯下来。
  只得剜了长青一眼,意味不明道:
  “他真黏你。”
  长青尴尬的笑了下。
  这鬼市犹如狡兔的窝穴,出口不止一个。路上历经几番弯折,终于在连续的上坡后抵达地面,重见光明的瞬间,眼前赫然伫立一栋古府。
  大门高约十米,宽八米,是朱红色的实木材质,表面还雕有精细的云龙图案,气势逼人。门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杨家”二字,笔力遒劲,注以金箔。而入门又见一尊内照壁,以琉璃瓦装饰,青山、绿水、亭台和楼阁全都跃然其上。再往里走,即入前厅,装潢富丽犹如万顷琉璃。再走,穿过前厅又忽地出现一方池塘,连廊横跨池上,走过时可见池中游鱼鲜活。
  放眼望去,花园假山、亭台楼阁,一幅浑然天成的古派。若不是身上的行头提醒,长青都会怀疑他穿越了。他自诩见过的有钱老板不少,眼下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被震撼的完全合不上嘴。
  “少家主。”路过一个打扮简朴的人,冲杨苏翎低下头。
  “少家主?”长青后面重复一遍。
  杨苏翎闻言偏过头,并未回答。
  长青回以微笑,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杨家的少家主,怪不得排场那么大,不过面上真是看不出,果然人不可貌相。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抵达了杨府的核心,一座气势磅礴的主屋立于整栋宅子的中轴线上。
  这里似乎正在会客,长青瞧见正屋里有人在交谈,而身边往来的人手上都端着点心。虽然看起来很井然有序,但长青还是隐隐的感受到一种慌乱感。
  此地人也突然多了起来,每个人见到杨苏翎都会尊敬的称呼她一声:“少家主。”其中有几人甚至恳切道:“您终于回来了。”
  杨苏翎个子不高,却显然是这群人中的核心。
  她让一个人把杨忱带回房间,长青手上又空了,安分的立在一旁。眼见着她上一秒还温声吩咐了些任务,下一秒便着急的唤住一个女子。
  杨苏翎:“玉兰,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玉兰闻言微微抿起唇道:“半个小时前,一来就进会客厅了。”
  “怎么提前这么久?”杨苏翎眯起眼,看起来颇为烦躁,她思考着,雷厉风行的对长青道:“不好意思,府里有事,先让玉兰先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会吧。”
  说完,人飞一样没影了。
  “先生,由我领您去客房。”
  长青扭头,便看见玉兰温和的对他笑。他有眼力见,也不愿给人家添麻烦,点了点头。
  正欲走时,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阵风,将正屋的一扇窗吹开了些。
  就是在那一点的缝隙里,长青对上了一双眼睛。
  浅黄色,纯净如琉璃。
  第12章
  长青随玉兰来到后院,见几座厢房错落有致,其间以青瓦月洞门做隔断。每间客房都自带小院,院内清幽雅静,假山之间修砌了一条石砖河道,流水沿着河道缓缓而过,许是汇入中庭池塘。
  “您住这。”玉兰站定于入院第二间房门前,推开了门。
  长青见她从袖中拿出一小袋香囊挂在门框上,不由好奇地问了嘴这是何物。玉兰忙答:“门上挂了香囊则代表这间屋子有客人居住,是为了方便我们后面安排。”
  那刚经过的第一间房是有人的,长青方才看到了香囊。
  他点了点头,让玉兰走了。待人影消失于院中,他反手将那香囊取下,置于鼻尖,便嗅到一股甜腻香气。
  他已经第三次闻到这种气味了,杨家人的香味,也不知道由何物制作而成。闻久了身子骨暖暖的,似乎能安抚鳞。到时候看能不能问一下材料,给长家村的村民做些出来。
  他在屋里随便逛逛,翻了几本书惹了一手灰。房里东西很少,除了书桌椅就剩下一张实木床,最后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床边,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噔噔—”直到清脆的敲击声入耳,敲碎了梦境与现实的隔膜,长青悠悠转醒,听见温和的女声唤道:“先生,家主请您。”
  窗外天色已暗,寒风恼人,窗子被吹得吱呀作响。长青一时头脑发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床上几层厚被褥也挡不住床板硌人。微微扭了下脖子,便听到可怖的咔咔声,好似生了锈的旧机器。
  长青不敢再动,僵着脖子去把门打开,就见玉兰满脸着急地正欲敲门。
  她看到长青后松了眉。“时候不早,家主请您。”
  入了夜,整个杨家府又变了一副模样。一路上到处灯火辉煌,灯光布满了道路两旁、桥面、屋檐,甚至池塘边也有,还时不时变换出五彩的光芒。
  长青:……说实话,品味挺独特。
  他原想着以这里的做派,夜晚大概会靠灯笼、烛台等物体照明。结果没想到如此……现代化,给他的观感就像是从大观园摇身到了旅游景区,还是那种卖门票都会人满为患的网红打卡点。
  *
  “林家居然派人来问我们卖不卖“玉蝉”?真是一群办拍卖会办疯了的疯子,连我们杨家的传家宝都敢惦记,他们怎么不把自己的玉蟾蜍卖了?父亲,别说“玉蝉”今年他们一件货都别想从我们这里拿!”
  杨苏翎气得嘴唇不可控的颤抖,手指用力砸向椅把。肉与实木相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但她面色不变。
  明灯下,砖红祥纹地毯延展,几排雕花太师椅排成两列,而中轴之上,主位庄严,端坐着一位身着绛紫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他眉目正直,剑眉斜插入鬓,发间的银丝已成茂密之势。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缓缓开口:“他们这次的确做得太过了,苏翎莫气,都照你安排的去做。”说罢便咳嗽两声,脸色难看。
  杨苏翎满眼心疼,心里更加气愤。这几年来她父亲杨贵德身子骨越来越差,已经将杨家的大部分事务递交给了她。
  但林家人不守约定,正好在她出门寻杨忱的时候上门。搞得隐退已久的父亲不得不亲自出面招待,本来就耗费心血,结果对方还提出“要玉蝉”这样无理的要求,把他们全当傻子耍。
  砚山五脉立脉以来,每家都守着一块镇家的玉器。这相当于五脉的象征,若是交出去,和自灭家门有何区别?
  “真是欺人太甚!林家这些年靠拍卖会赚得盆满钵满,我看他们早就忘记砚山五脉存在的初心……”
  “他们的手这几年伸得太远了。”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打断杨苏翎,杨苏翎飞快瞟了这个男人两眼后游移,颇有些回避的意思。
  倒是杨贵德柔缓了眉头:“屈队长怎么说?”
  在杨苏翎正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的男人姿态悠闲,但脊背挺直不松散。他睫毛微颤,撩起一双过分纯净而不带人气的厉眼。他抬手抿了口茶,一切尽在不言中。
  “爹你快回去休息吧。”杨苏翎看不得两人打哑谜,她见父亲面色愈发不好,不免着急。
  杨贵德很快摇头拒绝:“小忱摔了人家的玉佩,我做父亲无论如何也要当面给人家道歉。”
  见劝不动,杨苏翎重重叹了口气。不过气才叹道一半,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到了。
  玉兰将门推开后退到一边,长青回头望了她一眼,只见一个安顺的发旋。
  回神时,双脚已经踏上柔软厚重的地毯,抬眼见屋内正坐的三人都望着自己。
  不过他率先瞧见一个人,眼睛悄然亮了几分。他下午果然没看错,那双浅淡的眸子就是屈黎的。
  他怎么在这?
  还没想完,主座的中年人开口就是一句抱歉,惊得长青立马将视线挪了回来。
  “对不住啊,犬子弄坏了你的东西。”杨贵德想起身,无奈发现起不来只得作罢。
  长青一眼便猜到此人身份,如此气宇不凡,必定是杨家当家的。他受不住这声道歉,就避开了正面回答,只道:“能修就好。”
  “能修就好啊……”杨贵德点了点头,抬手拄起椅侧的拐杖,颤巍巍站直身子,他的羸弱程度超过了长青的预料。“明日,苏翎你便带这位先生到宗师那去。我身子不适,先失陪了。”
  杨苏翎立刻起身欲去扶,被挥手拒绝后才堪堪应下这桩差事。她横眉对门外喊了声“玉兰,带屈先生和……”
  她语气微顿,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长青的姓名。她向长青投来询问目光,见长青张嘴,结果耳朵里传来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长。”
  一时间两人都错愕地望向屈黎,反倒屈黎仍坦然自若地补充了一句:“长寿的长。”
  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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