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杨道成打开门出去,边道歉边说:“不好意思啊娃娃,最近电压就是有些不大稳,老是停电,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也从饭桌旁站起来,走到门边,看杨道成绕到屋后,过了几分钟又绕回来,他破口大骂道:“也不知道哪家手欠的,把后边的电线剪断了一根。”
我以为我今天的小算盘是要落空了,于是问他:“杨叔,问题大不大啊,不然我就回去不叨扰了。”
谁知杨道成把我往屋里一推,摆手说没事,然后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说道:“没事没事的,你坐下等等,我去跟寨子里借点工具,这个东西小事情的嘛!我自己都会修的!”
我站在门边看他往寨子的方向走远了,迅速把门带上,拨开厨房的帘子几步走了进去,我把厨房的窗帘通通拉开来,让月光透进来,看了一圈,锅碗瓢盆,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时我一抬脚,地上凸起的一个东西把我绊了一下,我赶紧蹲下身去摸,发现是一个拉环,开在地面上,我用手指勾住拉环,猛地往上一拉,一个向下的通道映入我的眼帘。
我浑身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这种地窖的形式我他妈再熟悉不过了,除了出口小一点,这跟之前林子砖房后边的地窖修得大差不差呀!
随之,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跳进了地窖,地窖下的面积不大,地窖的尽头砌了一个石台,我下去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借着一点点月光,我看到石台上全都是干掉的血,血顺着石台往下流,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如同红色瀑布般的景象。
我径直走到那石台边上,这个东西让我隐隐有些感到崩溃了,那是一台插着电的冰柜,冰柜的开合位置有几处沾着血。
我几乎已经是知道这里面放置的是些什么,但在这种状况下,简直比我在尸洞里看到的那些骨头还要让人恐惧百倍,我压抑着生理性的恶心,挪动到冰柜边上,手缓慢伸出,抠住那台冰柜的盖子,猛地往上一掀。
我悄无声息地爬出地窖,把窗帘拉好,又谨慎地把地窖门重新关上,一边想着整理心情一边掀开厨房的门帘,这时我发现门外的月光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杨道成定定地站在门后,盯着我。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转头就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顿时停住脚步不动了。
杨道成咯咯地笑了起来,对我说:“娃娃,我不是让你好好坐着吃菜吗?”
看到他手里并没有去拿什么工具,而是拎了一把半米长的斧头,我顿感不妙,余光迅速扫视周围可用的所有武器,可杨道成明显已经按耐不住了,他抡起斧头,直接往我头上砸。
索性我反应够快,见势往后一退,弯腰就躲,杨道成持着斧头“砰”地一声巨响,斧头卡在了门框上,但这货力气也大,生生将门框豁开一个口子,又冲到厨房里来砍我。
厨房地方极其狭小,很不好躲避,情急之下我立刻抓住他那只抡斧头的手,但他把我往后一推,给我半个人按在了石头灶台上,石头边缘硌着我的腰,腰上之前受过的伤被割得隐隐作痛。
我下身几乎没有什么支撑,只能用两只手拼命撑着他那斧头,我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眼见那斧头尖已经劈在我的肩膀上了,一道闪烁的银光划破窗帘,正擦着杨道成的两只眼球过去,“梆”地一声钉在墙上。
杨道成手一松,斧头即刻掉落下来,我连忙抓住斧头就朝窗外扔了出去,杨道成捂住两只呼呼冒血的眼球,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不知道又从哪儿抽出来一把砍刀,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眼见他持着刀要扑过来,情急之下我迅速拔出插在墙上的那只飞刀,对着杨道成的胸腔猛地刺了进去,然而这时,他的手又动弹了一下,我被这举动吓得像是惊弓之鸟,就下意识又捅了一刀。
直到杨道成吐出来一口血,身体脱离我手里的刀轰然倒下,我才感觉一阵脱力,整个人都是麻的,麻得厉害,手脚都在剧烈地发抖,我一只手撑住灶台才没让自己倒下。
路家教的我这些功夫,本来是用来保命的,我今天本来也就是想知道真相,从来都不是杀人。
我的脚感受到从杨道成身上流出来的血都凉透了,我才发觉,他是真死了。
我听见外面的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我差点没站稳,仓促地站稳抬起头,见到白神仙面无表情地用手拨开厨房的门帘,他站在外边,垂目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继而视线缓缓定格在我身上。
看着山脚下被火焰一点点吞噬的吊楼,我不断用沾血的手去蹭自己的裤子,但越是想要擦干净,越是搞得两只手上一塌糊涂。
“你什么都知道,你早就知道我不会死在尸洞里。”我攥着手中带血的飞刀,飞刀柄的小圆环上刻印了一只扬起毒针的蝎子。
然后我转头看向身旁的白神仙:“在我还没到这里之前,你们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是这样吗?”
白神仙远远地望着那已经被烧干净的吊楼以及被吵醒后陆陆续续跑去灭火的村民,说道:“柳三水去世了,我给他安排了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他让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枚铁做的船锚标志,递到我手中,白神仙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无悲无喜的状态,干什么都笑眯眯的,却又根本不走心。
他撸起自己的袖口给我,我凑过去,看他的手腕上已经没有那些生长的红线了。
然后他仿佛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般,对我说:“九环工程的每个小组都固定有九名成员,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那最后一具焦尸,没想到,这具尸体却是我亲自烧的。”
我皱着眉头望向他,若有所思。
他笑意更浓了:“很惊讶吧,那炼丹场里那么多怪物都没能啃了你,你却唯独在这儿挂了彩,不过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会把这件事料理好,只是可惜……总有人枉死。”
“明天天就晴了,你回去吧,想通了可以去找田雨青,我觉得他很想跟你聊一聊了。”白神仙转头就沿着山路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我就问:“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白神仙边走边摆手:“这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我摸了摸自己锁骨的位置,感觉到被纱布盖住的伤口血才刚刚止住。
白神仙已经走了很远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连忙回头看他的背影,大声问他:
“你之前讲的那个的故事,结局是什么?”
好久都没有人回应我,过了一会儿,白神仙的声音才从远处回荡过来,其中夹杂了数不清多少重的回音,声音像是在唱些什么,又像是在念些什么,到后来,我只隐约辨识出来一句。
他说:“‘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引自《红楼梦》
第72章 大结局(上)
那晚之后,我没再见到白神仙,我以为他至少会来送送我们,但直到我们给吊楼锁好门搭上老乡的三蹦子,他都没再出现。
我和陈苍海搭乘不同的交通工具,最后坐上了回中原的火车。
我在火车上心事重重,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不断闪回在尸洞里发生的可怕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经历,以及那晚杨道成狰狞的面孔,陈苍海不太理解,他不理解为什么诅咒已经破除,我反倒比来之前的状态更差了。
陈苍海比我先一步下车,我让他先去西郊找老钱,而我要回开封,我准备把四哥之前给我租的那套出租屋收拾收拾退掉,现在的我应该不怎么会住在那里了。
我靠在铺位上,用一只水笔在纸上梳理当年九环工程派遣去往古钓村的那支小队的路径。
每支九环工程小队都配备有9名成员,杨道成不是当地寨子里的人,甚至于他多年后仍然无法融入当地,所以才会将自己的屋子孤零零地打在偏僻的位置,这也同时为他后来的杀人罪行提供便利。
我回到开封,用电脑联系田雨青,让他给我发来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县志,以及古钓村当年的传统习俗记载,将当年的情况做了基本还原。
杨道成跟随队伍到达古钓村后,随着陪葬墓发掘工作的进行,他和我一样意识到了“莲母”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符号信仰,而是真实存在的。
氏国人最初祭祀莲母的方式,是将活人剥皮取血后塞入尸洞,我在尸洞中爬动时也感受到整个洞穴始终呈现一种向下的趋势,血灌入尸洞后,沿着洞内岩壁上的沟渠最终聚入黄金台基上的莲母尸上,在腐尸怪物的帮助下以无尽的人血来持久地供养母虫。
起初杨道成被幻境迷惑,想钻入尸洞,以自身献祭莲母,让同伴误以为他失踪,但他又和我跟白神仙一样中途醒来,反而对莲母萌发出了一种近乎疯狂地痴迷,我认为,这是他在冷静下来之后做的选择,选择成为莲母的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