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这才发觉刚才没有控制住情绪,于是捏了捏眉心,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别担心,我就是刚接手这些事,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老钱见我笑起来,信以为真:“这事情多,东家你不用太担心,还有我帮衬着呢,西郊那边的几位小老板都是我多少年的老朋友,绝对弄不出来乱子。”
我们俩又随便聊了几句,就有伙计来敲门,老钱去把门打开,阿豪站在门边操着一口广普对老钱说:“东家,外边有人来,说有铺子的包裹。”
我私下里对手下伙计们的态度很宽容,一直允许他们把自己从家里寄来的包裹放在店里,所以我下意识以为这是他们谁的包裹,可看着那一片薄薄的邮政包裹,我却觉得不太妙,于是向前走了几步瞄了一眼,不料正好看见单号上的收件人姓名,正是我的名字。
有人给我寄文件来?
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正儿八经打过交道了。
经历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死人照片的事,但后来经过我的推算,那些死人照片应该是灵山弥寄给四哥的,然后四哥为了引诱我,又把这些照片间接给了我,这是我外公生前布置的一环,他们都太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因为害怕而就此作罢。
老钱问我:“东家,这是你学校寄来的东西吗?”
此时我随意点了点头,平淡地接过阿豪手中的邮政文件,把文件随意撂在桌上,对眼镜还没去掉的老钱话锋一转:“不用担心我,我有什么事会及时告诉你的,绝对不会自己憋着,你去做事吧。”
“那就行啦,那东家,想开点儿,没事我就去继续算账本了。”老钱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拎着烧水壶一边拍着阿豪的肩膀一边往外走去了。
他们一走我就冷下脸,把门大敞开,然后靠在墙边用力在兜里掏了掏,最后摸出来一盒已经被挤扁了的烟盒,接着把里面最后一根烟抽出来,烟盒扔进垃圾桶里。
那些不太好的经历让我不敢再轻易将一些事告诉所有人,这个“所有”的范围,我把它设定为身边的任何人。
老钱说的没错,我变了,从苏州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有意识地克制我的分享欲,但这样做的最大弊端就是,我会变得心事重重,这些杂乱的思绪经常导致我难以入眠。
我把文件往边上挪了挪远离视线,绕过椅子在桌前坐下,用桌上的打火机把烟点了抽,继续浏览电脑和报纸上的内容,因为钱的原因,我现在对这份文件无法产生太多的好奇。
一下午投出去几份简历没有任何回复,我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出去随便吃了个饭回来这才想起来还有文件没拆,我叼着半个烧饼去拆那份寄给我的文件。
我徒手拆开外面的包装后,才发现里边仅仅是一封折起来的白纸,白纸上用红色的字迹写着一行怪异的字句,我猜测那可能是字句,但这文字我看不懂,因为写得实在太难看了,像鬼画符还多些。
有病。
我很厌烦这种把戏,它可能是有心之人寄给我的,但我看不懂,所以这种信息现在在我面前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于是我直接将白纸在手心里团了团,同那外边的包装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第2章 工程队员
还有一点,我倒是很想看看我扔掉了这张纸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一想到这儿,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再次沸腾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似乎很期待这种古怪事情的再次发生。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一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我一度怀疑是我自己做的太绝了,但一周之前倒掉的垃圾不会自己长腿跑回来,我只好就此作罢。
老钱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渠道,辗转多手给我送来了当年我外公那代九环工程的主要人员名单,我怀疑当年第一代九环工程就是由我外公一手促成,我在南海套叠墓里发现的日记本里的手写记录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当年负责项目的主要人员一共有九位,前四位负责人分别是甘如魁、柳三水、田笑、路小素。
后面五位只有三位我比较有印象,第一位是陈苍海的叔叔陈建国;第二位名叫崔百泉,他的名字我在信昌银号的储蓄人名单里见过;第三位姓白,全名叫白青,此人我从未见过,却在外公的手写记录中看到了无数次,他是考古工程队唯一的医师,手下有一支医疗队,主要负责保障考古队的人身安全。
另外,这个姓氏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据我一周的调查,如今九环工程还活着的组成成员就还剩仇海英、王臻、陆榕,以及不知生死的柳三水,柳三水我肯定是找不到人的,所以我打算先从仇海英、王臻、陆榕这三个人着手调查。
王臻去北方打工了,陆榕不知所踪,而仇海英在信阳,离我最近,所以我打算坐车先去信阳找找试试。
我穿着长羽绒服站在一栋老单元楼门前,这种老家属院的门洞都很小,电线分得也很杂乱,楼梯下停满了掉锈的自行车,外边刚下完雪,一踩就是一个雪坑,楼道里飘散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
我循着老钱给我的地址往楼上走,不知道为什么,越往上走越能闻见一股焦糊味儿,很难闻,像是哪家的饭菜炒糊了,而且墙被熏的黢黑,我感觉到了不对劲,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加快速度,最后吐出一口白气,停在了五楼东边的一户门前。
门边拉着一道亮色的警戒线,我心道不妙,然后低下头去观察,发现自一楼走到现在,被熏黑的痕迹一直蔓延上来,而这户,门外的墙面被熏的最黑,然后望了望对门,我思索了片刻,并没有打算敲开对面的门寻问。
我靠在东户的门边,用戴着手套的手去摸了摸门锁,心中已有了十成把握,继而在五楼四处转了一圈,上下看了一遍就慢步下楼去。
出了老门洞,这种老家属院里住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认识,我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问人实在太过显眼,如此贸然行动,人家可能不仅不对我说实话,还会把我报告上去,到那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我从兜里掏出烟来叼在嘴里,然后开始在家属院附近瞎转悠起来,家属院对面的路牙子上有几个老头正在下象棋,我抽着烟,也凑上去看,靠我最近的那老头盯着棋盘苦思冥想,眼看对面那老头气势汹汹都快要赢了,我这边的老头半天都不知道该动哪枚棋才好。
我拿掉烟,在边上呵呵一笑:“走象不就活了。”
边上那老头听见我说的话,看了看棋盘,嘴里“咦”了一声,丝毫不脸热地挪了象,然后回头张望了我一眼,这大冷天没几个愿意出门的,我这样愿意看老头下棋的年轻人简直算是怪人一个,于是他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小伙子,不错嘛!懂点儿?”对面那老头点点象棋盘,问我。
我把烟屁股扔进雪里踩灭,冲他俩嘿嘿一笑:“略懂略懂,再难点儿就看不懂了。”
“这可是传统文化,不管刮风下雨,我们几个老头子天天在这儿下,”老头开始对我炫耀起来,我乐呵呵地迎合着,他便越说越来劲起来,“小伙子,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走亲戚来的?”
我顺着他的话笑着点点头,把兜里的烟抽出来两根递给他们,说道:“叔啊,我今天才来的,走这院儿的亲戚,他们聊天我出来转转,不过我怎么闻着这附近总有一股子糊味儿,怪得很。”
老头摆摆手:“你可别提了,这股味儿得个把月消不下去,可霉气了,你刚来的不知道,那味儿就是从这院的四单元飘出来的。”
“怎么说?”我问。
另一个老头接上:“唉,就夜个的事儿,那不是四单五楼的老仇吗,她自己关在屋里,用火自己把自己点了,你说这可不可惜?平时多好一老太太,看她去菜场啥的都挺正常,怎么原来是个精神病啊?”
“那可不是,现在人压力都太大,可把她邻居吓得不轻,今天一早就被儿女接走了吧?”
我听了两分钟,这信息就听得差不多了,和我料想的差不多,只不过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自焚。
跟俩老头道了别,我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宾馆,服务员递给我房门钥匙,我边往电梯上走边思考不停,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把火点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激进的方式?惊动了警察,有没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钥匙在锁芯里发出“咔擦”一声,我拧开了宾馆房门,关上门后,我把钥匙扔在桌子上,眼神缓缓暗了下来。
是不是谋杀,只有进到那间死过人的屋子里才会知道。
当天凌晨,我换了一身易于行动的衣服,戴好口罩从家属院的后墙找了个玻璃碴子不那么密集的地方,徒手爬上墙拧身翻了进去,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方式,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我心中暗暗庆幸了片刻,看来半年来我的身手没有退步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