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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莲境染墨,大凶之兆。
  偏偏凶机之源,他竟测算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等他循着那丝气息继续深究,莲台忽而嗡鸣震颤。
  寂煊下意识回眸看向天妖所在的禅室,眼底星河骤散,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世外璇玑的清晰镜像。
  禅室空无一人,反倒是云海中的琼楼下,本应平静的阵眼核心,混沌之力如被激怒的凶兽沸腾不止。
  一小团赤色一动不动趴在其中,毛发被吹得凌乱飞舞,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在全神贯注与突兀迸发杀机的阵眼相抗。
  -
  无咎几乎快整个将身体埋进地里,四周闪烁着无数刺目焰光,头顶厉风呼啸。
  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风刃古怪得很,分明眼睁睁看着好几道扎扎实实穿透了身体疼得要命,偏偏挨了这么小半刻钟,浑身上下除了毛发凌乱些,看不出半点伤口。
  无数透明结界将他囚困其中避无可避,只有低伏下身体摊成一张红绒薄饼才稍微好受些。
  也不知还要维持这样的姿态多久。
  他自认对危机足够敏锐,但闯入前,根本不曾察觉半点杀意。
  该死的破烂地方。
  无咎恼怒低头,正琢磨如何才能脱离眼下困境,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道熟悉的淡淡质问声:“你做了什么?”
  “救我!”
  身体比思维先一步做出反应,毛茸茸的赤团骤然跳起,满目欣喜扑了过去。不料下一刻仍是撞上无形结界,圆润的兽脸压在壁上,本就扁平的五官彻底撞成了个圆饼状。
  四爪胡乱扑腾了少顷,又被身后接踵而至的罡风打得四处翻滚。
  寂煊:“......”
  半晌没得到回应。
  无咎上蹿下跳一边躲避着阵眼处逐渐强大的吸力,不忘分神看向来人。
  素净白衣静静立在离他五尺不到的位置,看上去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一丝隐含暴怒的低吼自喉间发出,无咎倏然站定,硬生生承下几道穿透身体的风刃,弓起背咬牙道:“你猜到了我会乱跑,故意在这儿设下杀阵置我于死地对不对!”
  寂煊摇头轻声道:“璇玑并无半点杀机。”
  “我什么都没干,一进来就差点被打死,除了你还有谁能害我!”
  “快点带我出去,这些鬼东西在拔我的毛!”
  寂煊习以为常耳畔颠倒黑白毫不讲理的言辞,凝眉放出神识,看向小妖身后万千扭曲的镜影。
  无数道焰光在镜中浮现闪烁,乍眼望去,像是身处一片暴烈的火海。
  那无数冲着无咎袭来的风刃,正是在步步将其逼入镜中火海。
  到底是感应到了什么...竟能让璇玑映射出红莲业火的幻象。
  不过眼下一番查探,也让他瞬息明了情形。
  “劫数自招。”
  僧人轻声一叹,身影转瞬出现在赤妖身侧。无咎下意识想抓住眼前衣摆,不料扑了个空。
  “璇玑阵眼,护持清净,非为杀伐。此地唯有一用,映心。”
  恰逢对方又被风刃打中,嗷叫着滚来脚边。
  寂煊俯身似想将妖捞住,指尖却依旧只碰到一片虚无。顿住片刻,低声道:“无咎,你戾气冲心。这才招引缠丝镜阵,自陷其中。你可知错?”
  “你才有错!本大爷又没干坏事知个屁的错。”无咎勉力稳住身体,仰头凶巴巴道:“缠丝照心镜不过是一块能照出妖邪妄念的镜子,谁也伤不了,分明就是你这破烂法阵存心致人于死地!”
  寂煊:“清心净念,方可无恙。”
  无咎头也不回继续冲向结界处:“我又不是和尚,清哪门子的心。”
  “爱救不救!本大爷自己想办法。”
  寂煊:“......”
  -
  天妖当真如先前所言未再开口祈求半句,执拗地扑在结界处寻找离开之法,纵然皮毛因着一次次被镜阵卷入业火中而变得焦黑,也不曾有半点退缩之念。
  日落时分,静观小半日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无咎,阵中杀机只因你心念而起。与其无望抗争,不若静心参悟。”
  “那我倒要看看这破阵是先将我焚灭,还是先灵气耗尽。”
  无咎冷冷呛道,不过显然已经发现凭借自身根本没可能摆脱阵眼,遂不再尝试破界,只是一次次蜷去角落。
  小半日时光,对于被封印了法力的天妖而言已是极限。
  无咎不知第多少次挣脱镜海,眼底不屈之念似有愈演愈烈之意。
  寂煊望着眼前浑身难掩疲态的赤红毛团,略微皱眉,心底莫名泛起了一丝熟悉之感。
  “无咎。”
  “不肯出手就闭嘴。”
  寂煊未恼,垂眸间抚过又翻滚来身侧的天妖虚影,忍不住轻叹。
  外力强破,恐伤其本源。任其被缚,则灵性尽灭。
  璇玑所布虽为幻象,亦可灭生。
  第6章
  头顶深不见底的漩涡以倾轧之势徐徐下落,整个阵中空间还在进一步坍缩。
  无咎已然没什么力气再逃窜,死死绷紧每一寸筋肉,余光扫过尾部被烧得焦糊的长毛,一缕艳极的赤红在瞳孔深处隐没,眼中浮起清晰怨毒。
  他不会死。
  都给他等着。
  -
  眼看镜阵即将吞没最后一丝喘息空间,寂煊皱眉看着业火镜像不但未曾减弱分毫,反倒是顷刻暴涨大有越演越烈之势,终于忍不住身形微动。
  他从未见过心性偏执至此的妖。
  没有丝毫犹豫,界外僧人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瞬息越过禁制降临缠丝镜阵。
  不可强破,他便只能以身入阵。
  只是现身镜中的瞬间,除却业火,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但他无暇推算这多出来的凶象缘何而起,心如止水垂首掐诀。
  教化之路漫长,但此刻,带其脱困是第一要务。
  金莲怒放,佛光如潮荡开业火。万千恶影尖啸扑来,触光溃散。
  无咎维持着半蜷前爪的姿态安静昂首与人对视,即便察觉那些纠缠不休的风刃业火已经尽数隔绝在外,神态也不见多少喜色。
  上方那双注视着他的眼中唯有澄澈悲悯。
  半晌,天妖一言不发收回视线,缓慢往前挪了挪身体,将头埋进腹绒间蜷缩成团倦怠闭上眼。
  -
  待到他再次醒来时,才经历过的重重凶象早已烟消云散。
  不过他们仍然身处那座无名楼阁下,四周一派寂静祥和。
  近在咫尺的僧人仍在闭目入定,脸色苍白如纸,腕间隐约可见狰狞焦痕。
  无咎起身凑上前嗅闻片刻,确认对方受伤不轻,一时半会大抵没可能回神。随即轻巧跳上人膝前,毫不领情睨着人从喉间滚出一声嗤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
  不过没心没肺惯了的天妖并不急着离开,自顾端坐着微微歪着头,乖巧甩了甩尾巴。
  眼中红影忽现,一缕极轻的灰雾突兀自尾尖溢出,宛若一条毫不起眼的半透小蛇,沿着僧袍缓缓游弋自人后心。
  -
  寂煊才睁开眼,便察觉身前多了一小团不寻常的温度。
  天妖安安分分盘成一团,在他怀中睡得正香。
  指尖穿过绒毛试图捞起柔软的躯体,对方也只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翻了个身,很快继续闭上眼。
  也不知是先前的凶险致使过于疲乏还是单纯地贪睡。
  寂煊将人放去婆娑杖上的动作一顿,浅淡金光拂过绒毛,皮毛上残余的枯焦顿时消弭一干二净。
  ......
  若是醒着时也能如眼下一般听话乖巧就好了。
  -
  一晃半月过去。
  许是都在静心修养的缘故,加上一方谨言慎行一方不欲深究,两人相处也算得和平。除却每日吃食上偶发的争执,最后还是以寂煊妥协,彻底开放袖里洞天任人觅食,不再过问为收场。
  “这地方好生无聊。”
  无咎趴回了石屋前的小溪边,眼中是压不住的烦躁。
  “到处死气沉沉,无趣,我想出去。”
  寂煊惯例在溪边静修,闻言缓缓睁眼,恰逢一只银翎蝶扑闪过花丛,稳稳停在毛茸茸耳尖,银红相映成趣。
  他才有所觉,就见天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正欲飞起的银翎蝶扑进爪下反复碾进土里。
  “为何要伤它?”
  “你管我,看它不爽就弄死。”
  寂煊瞥去一眼,平静摊开掌心,一只一模一样的银翎蝶缓慢飞向半空。
  “但此间除你我外,并无其他生灵。”
  无咎忍不住龇牙:“我就说这地儿怎么跟个坟堆一样,不对,还不如坟堆呆着舒服。”
  “你能勘破此地镜花水月?”
  “你管我能不能,”无咎冷声呛人一句,继续烦躁甩尾巴,“你不是在世人面前答应了前去槐东渡魂,怎么还不离寺?”
  “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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