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苦涩与血腥淌入口中,沈醉大脑跟着轰鸣,从未有过的触感让他极为不适,蹙眉想要推开他,“……别……”
“沈醉,我真想杀了你。”
裴玄归一边吻他,一边如是道。
在这场经年博弈的战场上,他是世人不可窥探的深渊巨兽,有无数次能灭了那只狡猾的小狐狸,可偏偏留下他,任他百般围着胡闹。
直到如今,他愤怒了。
天地崩裂时的裂缝,将两人拽入深渊。裴玄归在他用毒前,没事人般封住他全身经脉,居高临下俯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唇上的鲜血坠落,沈醉偏头躲开,喘息都是甜的。
朱砂般的血痕蜿蜒在他耳侧,裴玄归沉默了许久,沈醉那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噬春蛊屁用没有。
裴玄归分明行动自如。
后来才知,那人距离死亡不过毫厘。
“我竟然输给了你。”
裴玄归好似叹息了一声,俯下身擦去他耳后的血痕。
在这场不择手段的阴谋下,他还是没能屈指捻灭那只小狐狸,任他百般算计后如愿以偿,在这乱世中为他划分出亲手所护的安全地界。
自此,沈醉成为他的主宰与软肋。
……
沈醉如今细细想来。
那场羞辱当真是……因他作死。
非去不自量力地挑衅裴玄归,结果反被,总归这一世的机会到了。
鲁噜却道:“殿下,那万毒门虽是地下买卖却讲究的很,想取镇门之蛊需得破了他们的规矩——百人论。”
沈醉蹙眉:“什么东西?”
他前世从未听过这玩意儿。
事情交由古烬来办的好处便是省心,古烬此人没有底线,烧杀抢掠,压根不管你什么规矩,拿来便是了。
但如今他同古烬撕破脸,那小毒物心眼小,记仇得很,沈醉不保证他拿了蛊做出点什么事来。
不如自己取。
鲁噜苦思冥想:“就是跟一群人舌头打架。”
“……那叫舌战群儒。”
“对对对。”鲁噜自知没完成任务给殿下丢脸了,“殿下,并非是鲁噜蠢笨,就算鲁噜再舌如弹簧,也辩不过他们一百号人啊。”
沈醉扶额:“巧舌如簧。”
在鲁噜再次开口前,沈醉打断施法:“好了,此事我会亲自去办,你且回清远等我。”
“殿下不可。”鲁噜大惊失色。
他若是回了天教老巢,殿下安危谁来护。
沈醉接下来的话让鲁噜彻底愣住,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仿佛蛰伏多年终于破光而出。
“回天教,召集兵马,静候我令。”
鲁噜忍不住追问道:“殿下,我们是要趁虚而入……拿下北疆?”
沈醉脚步停住,似觉好笑:“北疆还用拿吗?”
古烬此人不成气候,烧杀抢掠,不得民心。自古强权暴君都会被历史的进程所淘汰,否则古烬贵为皇帝幼子,南疆王又怎敢发动暴乱。
鲁噜不懂了:“那我们是要……”
沈醉站在无垠天地间,深知若此战由他掀起便不能再回头,等待他的也将是另一种结局。
“做东风,伐南疆。”
裴玄归不愿借的东风,他来借!
前世裴玄归未借兵,只是驻扎在汀水镇,镇压南疆王想联同外域的心,他不在乎此战谁胜谁败。
但倘若外域入侵,他便会借机出兵,届时南北二疆皆入他麾下。
无人敢借外域之手。
沈醉做了北疆王军师,指挥他拿下这一战,代价是要了三千精锐为他所用。
如今看来,他还是狮子小开口了。
沈醉缓缓闭上眸。无论功成名就还是兵败身死都将是他的结局。
他曾相信命运,可命运让他失望了,从此他只信自己。
“此战拿南北二疆。”
沈醉没有再回头,“这一次,我自立为王。”
第39章 那是北疆最残酷的刑罚
沈醉没有回宴会厅。
而是直接出了千花谷,他倒想看看万毒门的百人论是何规矩。
因此,倒是错过一出好戏。
……
“大人饶命,饶命啊——”
女刑司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宴席,众宾客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这是揍嘛呀……
裴玄归坐于主位悠然品酒,好似听不见她的痛苦哀嚎。不同于外界饥荒战乱,这生辰宴倒是美食佳肴,酒皆上乘。
“下一个。”裴玄归道。
阿蛮愣了下:“是。”
眼见阿蛮拿出一瓶紫色毒障,女刑司面容仓惶后退,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磕头:“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奴婢一命……”
“这毒障服下会侵蚀五脏六腑,非常人所能忍受之痛。”
她不知裴国公为何心血来潮,想看北疆蛊国各类刑罚,还要她掌刑司以身试给他看。
女刑司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额前银饰砸在皮肉上,整张脸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求大人……”
阿蛮犹豫道:“这……”
如今烬王不在,无人敢忤逆。
不知刑司因何得罪了裴国公。
裴玄归被天下所惧不无道理,他身边那位离开后,他从未给过谁片刻好脸色。世人为他所惧,亦为他所护。
裴玄归放下酒杯,看向那瓶紫色毒障。
女灵侍手上满是繁杂咒文,衬得那瓶毒障如索命恶鬼。
“难怪我未曾看见伤口。”裴玄归神色冰凉。
他平静道:“喝。”
阿蛮将瓶口打开,一步步靠近女刑司,“都是过往的孽,你且忍忍吧。”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宴席大门被踹开,北疆王修长沉郁的身影踏来,换了一身暗绿色的蟒金袍。
他扫过满目狼藉的宴席。
倒是没想到他这寿星未出场,宴席已经被裴玄归一锅端了。
“国公此言何意?”古烬冷笑着问。
裴玄归不以为然:“久闻北疆刑罚过人,欣赏学习一下。”
他平静坐在位置上,北疆王站在他面前,众人竟未觉国公大人气势落于下风。
古烬不是傻子,相反他精明得很:“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我信服,裴国公。”
裴玄归是故意的!
将他此生认定的人夺去,耀武扬威的前来展示。
裴玄归淡淡反问:“需你信服吗?”
“……”
他只是给出一个理由罢了。
裴玄归睨向那瓶开封未入口的紫毒障,淡漠启唇吐出二字:“廖仪。”
“是!”
廖仪已经忍很久了,起身便跃向阿蛮,夺去她手中的紫雾,在女刑司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擒住她的下颌便将紫雾灌了进去——
刹那间女刑司周身散着毒雾,接着发出痛苦悲鸣的惨叫,足够惊破整个千花谷。
千米之外的沈醉脚步微顿,“?”
是谁又被用了紫毒障。
这是北疆最残酷的刑罚,没有之一。
五脏六腑在刹那间绞痛,被吞噬的痛苦蔓延全身,所有人都会痛不欲生,发出此生最不可忍受的痛鸣。
但沈醉没有。
他那时疼到已经几乎失去知觉。
除了疼,早就失去了其他感官,连出声都是困难的。
听太师言,当人濒临死亡时,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沈醉在血泊中强撑着睁开眸,他不能就这么死去。
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倘若真要死,他也只能死在宫变的大火里,同大升王朝一起覆灭。
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在血泊中直起身来,将满灌的紫雾直接打翻,所有人都陷入腐蚀之痛。
他踉跄着向外跑去,同从不出现在刑罚处的古烬撞在一起。
古烬此后总是笑:“是缘啊,本王就该救下你,看着你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哈哈哈哈你我有缘啊沈白徵。”
沈醉在他寝殿中养了一周的伤。
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更懒得搭理他整日的疯言疯语。
古烬每每嘲笑过后,又给他留下全北疆最好的灵药,知他生性喜净厌恶北疆人人手上的咒文,便派了花侍整日照拂他。
沈醉弯腰摘了一朵花:“我倒是发现晚了。”
古烬不杀他,便没那么恨他。
那裴玄归在情蛊下没杀他,是不是也……还是那时他已快身亡,不得不拿他先解蛊?
沈醉低眸望着手中娇艳的花,想到那时裴玄归故意不接他的话。
他张嘴啊呜一口吃掉,冷着脸踏出千花谷。
“……”
记忆中的花侍同现实渐渐重合。
云阙望向凄惨大叫的掌刑司,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结局。
裴玄归竟……一点也不在乎?
那番长篇大论,只听到刑罚二字。冷不防的,他撞上裴玄归沉冷阴郁的眸,吓得云阙下意识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