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话虽像规劝,可字字挑衅。
“狂妄。”
叶渡渊抬手轻挥,示意攻城。
既然多说无益,那就凭实力来见真章。
第53章
竹晟见他并没有要听劝的意思, 也不多言,没有排兵布阵,反倒是让人开了城门。
地面开始震颤, 似是重物踏过后的剧烈抖动, 在寂静的深夜里,虎啸狼嚎声此起彼伏。
烟尘过后,独属于猛兽的眼眸在火把的映照里泛着绿色的光。
城门之内纷至沓来的不是兵士, 而是源源不断的巨型兽,山君,苍狼,罴(熊), 姿态矫健,凶猛。
竟然是, 兽战。
这种只在古书里见过的战策,驱兽作战自可以一当十, 兽类天生勇猛异常, 若能应用得当必将是战时利器。
可猛禽易得却难驯, 一只性情桀骜的海东青要想驯服都要花费经年的时间,更遑论是兽中王者。
驱虎吞狼,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 是以近百年来从未有人尝试过。
谭衾果然就是个疯子。
可疯子也有成功的一日。
叶渡渊从看清局势的那一刻起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抽出挂在马侧的佩剑高举, “杀。”
此时想退已是来不及, 那就唯有拼杀。
猛兽过境,嗜血残忍,一时间沙场之上哀鸿不断,叶渡渊正面迎上的便是那头最为雄壮的山君, 吊睛白额,眸光如炬。
跃身下马,人在兽类面前还是略显渺小,猛兽巨大的爪垫在沙土地上摩擦,大张深渊巨口,厉声咆哮,涎水顺着锋利的牙齿往下滴。
叶渡渊拉开架势从侧面以剑刺之,可山君虽魁梧,动作却并不笨拙,即便没有完全躲过,也只是伤其皮毛,而这流出的鲜血反而更加能激发猛兽的天性。
转身飞扑,将人按在身下,腥臭的兽嘴大张,欲咬人脖颈。叶渡渊猛揣其柔软的腹部,以手钳制兽颈,尽全力推拒。
可人兽之力到底悬殊,眼见着这牲畜越凑越近,叶渡渊按出护腕上的袖箭,猛地扎进这猛兽鼓动的脖颈。
血液喷溅,山君仰天嘶吼,叶渡渊一个翻身,趁着间隙退开,粗粗地喘息,看向腕间的袖箭袋,临行前岑溪替他绑上时的温度好像还能感受到。
“别瞧不起这个,暗器一道,危急时刻也可保命。”
当时他不要,还是楚云峥硬要他带着。
如今倒要感慨岑溪的远见。
被伤着要害的虎进入癫狂的状态,盛怒之下,大大的爪垫拍向眼前不知死活的人类,叶渡渊尽力去接却一连退后数步才卸下力道。
第二掌拍在左肩上,传来彻骨的疼痛,边上的将领赶来支援,却也是吃力的抵抗。
周围的兵士十数人才能围困住一头猛兽,这抵死拼杀的战场就这样变成了斗兽场,而他们并不是合格的驯兽师。
显得格外无措。
其实破兽战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车轮战,用人命去填,前赴后继的鏖战之下总能把猛兽耗死,可这样的代价太大。
真要做实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名声,叶渡渊也于心不忍。
“鸣金收兵。”
叶渡渊咬牙忍痛,做出及时止损的决定,不能再这样放任伤亡。
按住麻木一片的左肩,叶渡渊对上城楼之上竹晟的目光,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竹晟笑着看他,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反倒是让人给驯兽师命令,将这些猛兽都唤回去。
若是刚刚叶渡渊没有本事自己逃脱,他也是要救的。
毕竟大祭司曾说过,“只是试试效果,叶家那小子不能死,叶家军的伤亡也不能多,否则,你提头来见。”
这个度就很难把握,好在叶承江的这个儿子不是激进的人,也懂得退让。
城门之下重归寂静,谭衾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看着猛兽囚于铁笼,她伸手在兽首上拍了拍,“乖,好孩子们。”
驯兽需要技巧和天赋,而夷族人在这方面得天独厚,这一点是大祭司发现的,恰恰能弥补族人不擅武力的短板。
竹晟立在一侧等着听她吩咐。
谭衾捋着虎须并不侧目,只问他,“那孩子受伤了吗?”
那孩子?
竹晟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应当是叶渡渊,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小心地答道,“与山君缠斗,应是伤了肩部。”
伤了肩部。
谭衾重复了这几个字,脸上的笑意不减,手指缠着虎须绕了个圈,“是这头吗?”
凭借着颈间的伤口,竹晟能确认,“是,正好是它。”
“哦?那可惜了,今夜给其他的宝贝们加餐,就用它做食材吧。”
松开手站起身,谭衾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而后嫌恶地丢在了一边。
每一头猛兽从选拔,驯养到能够出现在沙场上作战,都极其不易,珍贵异常,竹晟自然心有不舍。
“大祭司,它还未伤重至此,尤可……”
“竹晟,”谭衾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截住他的话头,“我的话你如果听不懂,就也去兽所待两天。”
谭衾独断专裁惯了,这么多年早就没谁有资格劝她,唯一有可能制止她的人也死在了三年前,也正因此,她才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看着猛兽被运回兽所,谭衾站在四下无人的街巷,一滴水落在脸上,她仰头,用手抹去。
好像是落雨了,这个时节,北境很少有雨水。
“江郎,再等等,很快,我就能替你报仇了,我的兽军所向披靡,就连你的叶家军也难敌。”
她的声音似呢喃轻语,飘散在北境的风里。
叶渡渊回城时脸色惨白,木槿生迎上来都有些心惊,虽然猜到此战不会顺利,但看伤兵的数量也不该这般惨烈。
“这是怎么了,去叫军医。”
军中有不少大夫,叶渡渊将和梧留在临城,反倒是带了城主府经验也不差的老大夫。
“只是外伤,不致命,你让人去城中张榜,凡有医者皆许以酬劳,去给弟兄们看诊,药草不够就修书回临城,让常衡着人送来。”
叶渡渊对肩伤有着自己的判断,最多是骨裂,休养一两月总会好,可这个天对于猛禽撕咬的暴露伤,极易感染,若掺杂风寒,会很严重,耽误不得。
“好,我这就让人去做。”
老大夫挎着药箱匆匆忙忙进门,看见主位上的叶渡渊,虽然身上沾血,但好在不像有严重外伤的模样。
“见过主上。”
“嗯。”叶渡渊点头应下,褪去外衫,露出的伤侧的肩膀。
从左肩头斜下至胸部以上,皮肤表面可见明显肿胀青紫,部分形成瘀斑。
老大夫上手轻压,见他闭眸忍痛,心下便有了判断。
提笔写药方让人去煎药,然后拿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放在桌上,“主上应当是伤到了骨头,药物还是次要,主要靠静养,不要提拉重物。”
可身在沙场,这根本不现实,更遑论,如今夷族占着优势。
“知道了,你也去营中帮大家包扎吧,我自己上药就行。”
叶渡渊将药酒倒到伤口上,咬着牙扯过白布随意地裹上,丝毫不顾念己身,他心中有更深的忧愁,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木槿生再进门时就看见眼前这一幕,但也没有立场劝解,出去一趟他也知道了为何会败的这样惨烈。
谭衾这招出其不意确实让他们没有招架之力。
“你有办法吗?”
叶渡渊用牙咬住白布的一端系紧,重新把外衫套上,抬头问木槿生。
即便可以暂缓攻城,他们也要防患于未然,不能就这么留着这个隐患,以防来日夷族掌握先机,主动来犯。
“猛兽怕火,宜用火攻。”
但凡了解动物习性的都知道这点。
“但是,”木槿生又自己推翻了这个方法,“北境的冬日太过严寒,于室外生火本就不易,若想维持,更是难上加难。”
想必这也是谭衾有恃无恐的原因。
“所以目前并无良策?”
叶渡渊眉心紧锁,也觉得万分棘手。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谭衾探出虚实,只怕不会坐以待毙,反击会来得又凶又急。
“不,可以用火药代替。”
可即便是临城囤积的火药都不够多,工艺不够精良,匠术不够纯熟。
就算是想到此法有用都很难落实。
“擂鼓鸣金,以声浪震慑。”
木槿生博览群书,心思转瞬间便跳了几个维度,尽可能给叶渡渊提供可用的思路。
“未必有用。”
无论是擂鼓时还是最后鸣金收兵,那些兽类状态都似寻常。
他们能想到的谭衾未必想不到,只怕提前做过部署。
虽然几个想法都被否决,木槿生也没有乱了阵脚,越是紧急就越是沉着,他要向叶渡渊证明,留下他,必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