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刻意强调后一句,有些欲盖弥彰。
还是和当年一样傻乎乎的,一串糖葫芦就能哄住。
那时候楚云峥经常去找叶渡渊,都是避着人,要想九福替他们望风,还不能向家里告密,只要两个铜板的小食就够了。
“你笑什么,不许笑了。”
这还是这许多时日,或者说是这三年来楚云峥鲜有的真正开怀时刻。
九福还有些炸毛,看着就怒气外露。
这是最好套话的人,楚云峥可不会轻易把人气走。
“好九福,问你一件事,你家少爷最信任你,你一定是知道的。”
本还有些爱答不理,听到后半句,九福连腰板都挺得更直了,骄傲之色藏都藏不住,“那是自然。”
但骄傲之余还带着谨慎,提防着半侧过身体,“但你别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军中的秘密,我是不可能背叛少爷的。”
先把心防提高,再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会变得格外容易。
“不让你为难,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是谁把我从城墙外带回来的,是阿渊吗?”
还是心存幻想,楚云峥问过每一个他能见到的人,但得到的答案都只是一个沉默的摇头。
九福下意识想要开口,但莫名想到黑漆漆的军棍,当即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当然不是。”
这一句话就打破了楚云峥所有的幻想,因为九福是不会说谎的。
可问还是要问的,总得知道是谁救了他。
“那是谁救了我?”
回忆着叶渡渊那天说的话,九福一点没有篡改,“是木先生。”
其实也不算骗人,本来也是木先生把主子带去,这才救下人来。
真要寻根究底也确实是。
这个木先生,楚云峥见过,人很温和,长得也很出众,最让人记忆犹新的是他身上那股文人特有的书卷气。
“能违背阿渊的意思,他在军中地位不低吧。”
这样暗暗的试探,带着万分的小心,楚云峥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可又不能装作不知。
他缺席的那三年,还是太久了。
提到木槿生,九福就有话可说了,“那是当然,木先生可是叶家军的大脑,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对主子可好了,主子对他也好,说是最为信任都不为过。而且他们一起经历过……”
九福本就有些话痨,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恨不得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
楚云峥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越听神色就越暗淡,情绪上涌,不自觉地低咳起来,竟有些止不住。
末了看向掌心又很快攥紧。
第25章
血色绯红, 还是太过惹眼。
被咳嗽声打断,九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点莫名心虚。但很快又支棱起来, 军师和主子的关系就是很好很好。
即便是夸大, 那也只有一点点。
谁让眼前这位先丢下主子的,他只是有些不平。
谁离了谁都行!可主子就是迟迟走不出来。
苍白的面上因为剧烈咳嗽多了些颜色,好不容易止住, 心口处撕裂般的疼痛又分去楚云峥的全部心神。
攥住胸口的衣物,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尽可能地抵挡那要将他淹没的痛楚。
血点在白衫上盛放,恰如凛冬寒梅, 透着诡异的美感。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九福吓得不轻, 想上前又有些踟躇,“你, 我, 哎, 等着,我现在就去叫和大夫。”
九福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外面跑, 他是想刺激一下楚云峥没错,但也没真想怎样, 不然也不会上赶着来送冬衣了。
在转角处和一人撞了满怀, 就这个高度,九福一下子就猜到是谁,赶紧跳着退开,手还揉着被撞疼的额角。
嘶, 主子的肩跟铁铸的一样,这也太硬了。
“怎么又冒冒失失的。”
叶渡渊的声音里没什么责怪,反倒颇为无奈。
他也住在主院,只是上午军务不多,就准备回去小憩片刻,本还想问这小子去哪儿了。
哦,对。
九福一下子也顾不上被撞疼的脑袋了,连说带比划,偏还说不清,叶渡渊就听见找大夫和吐血这两关键词了。
九福再抬头时,就看到主子的衣角在面前消失,隐入长廊的另一端,愣了一下后才风风火火分继续往外跑。
和梧这两日难得清闲,就在他那方小院里种些容易成活的草药。
本来见着要出芽了,又被人一脚踩断,碾进尘土。
作孽啊作孽,和梧急得拍手,可一抬头这罪魁祸首看着比他还急。
“赔你赔你,和大夫,人命关天的大事,先别数落我了。”
九福先他一步开口,和梧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他就没少糟蹋,也不是从这一处才开始的,他都学会预判了。
这话九福说出口和梧一点儿都没当真,“又在这儿诓我,小九福啊,一天天的就你理由最多,不给我把这苗重新种上不许走啊!”
和梧揪住九福的袖子,根本不信这小子的话。
也怪他干过太多“坏事”,没有信誉度可言。
“不是,再不快点儿,等会儿真不行了。主子要是发疯你顶上,我扛不了啊!”
说到这里,和梧才有点明白,手上的劲儿松了松,“主院那个?”
整个御史府也就主院住着的那位能轻易拨动叶渡渊的情绪了。
“对对对,来不及解释了,先跟我来。”
可算是相信他的话了。
第二次被拖着跑,和梧跟着跑了两步才想起来,“别急别急,我的药箱还没拿。”
真是越忙越乱!
叶渡渊大步走到房门口,看着半合上的房门却没有上手推,只是透过那一道缝往里看。
看不真切,只见被子下一团,似乎没了动静。
但下一秒又侧身悬在床框上,稍微一动就有掉落的风险。
叶渡渊皱眉看着,也真见着他就这么翻身。
心跳空了一瞬,接是来不及了,抽过身上厚厚的大氅,借力甩过去,在他落地的前一瞬稳稳铺上。
有了一层缓冲,虽还是冷硬,可到底要好了许多,更别提楚云峥早就疼到迷糊,没了对外界的感触。
连有人走到面前都未曾察觉。
叶渡渊垂眸看他,到底还是不忍心,弯腰将人抱起,好好放回床榻之上。
凌空感袭来的那一刻,楚云峥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的恰是叶渡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沾着血迹的手就这样摸上带着温度的脸颊。
是热的,鲜活的。
而被这样冰凉的手顺着颈动脉摸上来,滚滚流淌的热血似乎都停滞了瞬间。
叶渡渊低头看向楚云峥,一时间竟将想说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墨发沾着汗水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面色煞白,唇上却红到发紫,楚云峥的眼神迷离不清却带着黏糊糊的信任。
狠了狠心松手,叶渡渊的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软。
“楚指挥使现如今连苦肉计都学会了,装的真像,可惜尽是些勾栏做派,令人作呕。”
在和痛苦的拉锯中,楚云峥的心神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叶渡渊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他击垮。
撑着在床边探出小半个身子,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连叶渡渊的手背上都被溅到,是烫到灼人的热。
最后一丝强撑着的气力消失,楚云峥的手无力下垂,像是再也熬不住,脑袋偏在一侧,人已经没了知觉。
“哎呀,到了到了,你别拖了,和你主子一个样,毛毛躁躁的。”
和梧背着药箱被拽的踉踉跄跄,嘴上还在不停的数落九福。
这样的声音在此刻将叶渡渊拉出了迷茫,他回过神来后退两步,让出床榻的位置。
看到床上人的情状,和梧原本不耐烦的表情都消失了,又开始变得凝重,鹤发都要被他揪掉了,“怎么又弄成这样了。”
他救一个人也很费劲的,这才几天,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转头看向叶渡渊又看向九福,他直觉和这主仆二人脱不了干系。
对上和梧的眼神,九福一秒都不敢多停,马上移开,小声道,“可能是说了点他不爱听的,但谁能想到他气性这么大,还能把自己气吐血了。”
九福是真觉得冤枉,明明他也没干什么,还好主子没说他。
而叶渡渊也只是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他也说了两句。
和梧隔空伸手点了点他们,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地给人看诊,还把九福扒拉过来,“别干站着,扶他躺平,再打一盆热水来。”
“哦,好。”
在多个穴位上施针,又把参片给人压在舌下提气,和梧认真摸着那有几分迟缓的脉搏,偏头问叶渡渊,“他以前有心疾吗?”
“没有。”
叶渡渊非常肯定地摇头,在他的记忆里,楚云峥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生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