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虫族八大军团主事人全部到场,各大军团舰队密密麻麻将整个星球戒严,而在星球之外,是数不清的伴生虫族,这些伴生虫族长相狰狞,体型庞大,甚至有些变异种极其扭曲可怖,它们没有意识,没有思维,只会听从上等虫族命令,受血脉压制,是完全的战争机器。
  伴生虫族布满了虫族存在的每一个星系,从未停止侵略吞噬进化,但此刻,它们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安安静静悬停在虫族星系。
  军团长们关注着石殿内情景,有人冷漠,有人惋惜,唯独没有幸灾乐祸。
  虫族等级体系,最低等伴生虫族纯粹工具炮灰,往上军雌,对伴生虫族有着绝对的血脉压制,而此刻石殿内的那八道身影,是位于虫族等级最高级,对任何虫族都有绝对支配权的雄虫,仅次于虫神之下。
  他们听不到大殿内的声音,也不知道伊布犯了什么事,但雄虫议会八位议员全部到场……
  第三军团军团长微微侧过身,似乎有些不忍。
  石殿内,似乎终于从挖骨割翅之痛中缓过一瞬,匍匐在地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咳咳”
  伊布断断续续抽了一口气,他不顾身后钻心的疼,缓缓翻过身,竟是就这么躺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银白的发丝与鲜血混合,成了这处石殿唯一的颜色。
  黑袍议员们静默垂首,注视着这位战功赫赫的上将,投影有一瞬间的闪烁。
  伊布没注意到这些,此时他湛蓝的眼睛望向穹顶,这还是他第二次看到虫族主星的夜空。
  恍惚间好像看见多年前第一次觐见神殿的场景。那时他跪在三千阶长梯尽头,额头紧贴印有古老虫纹的地砖,狂跳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胸腔——而现在,他的血正沿着那些虫纹沟壑蜿蜒流淌。
  为了不打扰虫神陛下,平常时刻,他们这些军雌是没资格上到主星的,那是唯一一次。
  伊布就这么静静躺着,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那双比星星还要耀眼的眸子渐渐染上灰败,是一种信仰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审判长并没有催促。
  许久,地上的人才出声。
  “我没什么想说的,我认罪,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各位阁下。”
  “你说。”
  伊布勉强笑了笑,虚弱的脸上却满是嘲讽。
  “几百年前,我们虫族就该毁灭于基因衰竭,却靠着不断吞噬其他种族补全基因链进化,苟延残喘,污染血脉,如果……。”
  伊布咬咬牙,硬是忍着精神崩溃的疼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如果神真的回来,祂还能认出我们吗。”
  “放肆!!!”
  八道光柱骤然暴涨,恐怖的精神风暴下一刻席卷整座石殿,交错之下甚至连空间都发生了扭曲,精神威压将伊布重重压进地面裂纹。
  他在剧痛中发出破碎的笑声。透过穹顶的拟态天幕,他能看见主星外密密麻麻的伴生虫族,那些扭曲的战争机器此刻安静得宛如琥珀中的标本。
  多么讽刺,当虫族用其他种族的基因填补自身缺陷时,他们还是神忠诚的信徒吗?
  大殿之外等候的军团们很快接收到了伊布上将的处理结果。
  挖去虫翅,流放荒星。
  这位马上就要晋升八大军团总团长的军雌,彻底废了。
  荒星并不是虫族的星球,而是宇宙通认的环境恶劣,资源匮乏的垃圾星,这里种族混乱,一般作为各大种族的罪犯流放地,并且只许进不许出。
  宇宙中其他种族对虫族非常敌视,一旦有虫族的罪犯被送到了荒星,往往活不过第二天。
  伊布虽然在军中威望深重,负责流放的还是第三军团,伊布的嫡系部队,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违抗雄虫议会的命令。
  最多只能把人投放到相对空旷的荒星郊外。
  “上将,您保重。”
  几名军雌对着座椅上的人行礼,他们猩红的眸中是少许的不忍,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理性,对此伊布没感觉什么伤心,虫族本就如此。
  得益于基因进化,虫族为了保证绝对的执行度与忠诚,每只虫体内都有基因锁,等级越高,基因锁限制越低,无论是思维智力还是武力开放程度都会越高,与之相反,等级越低思维程度越低,情感越少。
  那几名军雌走了后门,将这辆装备舰留给了他,对此,雄虫协会的监管人员也诡异的没说什么。
  只是他们忽略了荒星其他种族对虫族的敌视程度,也忽略了荒星的武装程度。
  混乱也意味着有利可图,虫族在宇宙中一向沉默而强势,并且极度残忍排外,这么多年也没几个流放的,所以也就不知道,荒星并不是单纯的罪犯星,这里往往是各方势力的地下停车场。
  伊布的状况很不好,哪怕是治疗舱也无法让他的身体立刻恢复,他蜷缩在治疗舱内,银白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手指无意识抓紧什么,就在这时,军舰猛烈地晃动起来。医疗舱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
  他瞬间清醒过来,从拟态玻璃墙壁上看到了外界状态,无数星舰缓缓包围过来,充能炮口对准他,被精神崩溃折磨的大脑几乎是立刻得出结论。
  逃不出去。
  伊布面色不变,精致的面容虽然苍白却依旧带着虫族专有的冰冷残忍,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治疗舱边缘,分析出结果后,他很自然接受了死亡。
  “早该如此。”
  伊布垂眸,在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在信仰崩塌中过完剩下一生,那太残忍了。
  爆炸的射线如约而至,昏迷时伊布好像闻到了舱门开启热风混携着油烟血气的味道。
  大概是舱门被炸开了吧,怀着这样的想法,伊布清醒时看到明亮的天花板还有些缓不过神。
  柔软的被子中,一只银发雌虫上身缠满绷带,漂亮的脸上尽是茫然。
  不得不说,很是赏心悦目,但对于有些人来说,美丑没有任何区别。
  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过于明显。
  伊布一顿,侧头望去,微风轻轻撩起白纱,露出站在窗边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很是年轻,毫无瑕疵的脸俊美而精致。
  男人望着伊布,深邃的瞳孔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伊布静静打量着这人,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与种族,他试探道:“雄虫?”
  天枢摇头,轻轻开口,声音是一种温润却丧失情感的无情,“不,是修仙者。”
  伊布更加冷漠。
  修仙者?没听过。
  见人不信,天枢也没解释,他本就不喜多说话。
  伊布不语。
  室内一时之间安静异常。
  天枢垂眸想了半晌,随后在雌虫警惕的眼神下慢慢走进。
  两人距离拉进,伊布瞳孔瞬间兽化,指尖钢化抬手就要拧断这个人类的脖子,可就在这时,他对上了天枢的眼睛,攻击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也就是这时,天枢一手按住雌虫后脑,两人额头相贴,冰冷的温度被互相感知,伊布蹙眉,手指无意识收了收,下一瞬,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进入了他的精神海。
  这是!!!
  唇边好像被什么碰了碰,伊布下意识舔了舔,血腥气便弥漫了整个口腔,他僵住,茫然抬眸,不知何时天枢已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如玉般的手指渗出一滴血珠。
  天枢轻轻开口,带着看透一切的包容:“喝吧,你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哪里还需要答案,精神海抚慰,数百年来虫族不断吞噬却永远无法补全的基因链,仅仅一滴血做到了。
  伊布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眼眶发红,双手捧着天枢的手腕,抖得厉害却不敢用一点力量,压抑了数百年的情绪突然崩溃,溃散的信仰重新聚合。
  “您……”
  “您没有抛弃我们吗?”
  皮肤上落下一滴滴滚烫的泪,天枢垂下眼帘,并未多做反应。
  青年,不,应该说雌虫额头抵着他的手掌,虔诚地如同膜拜神明。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雌虫的发顶,随后慢慢往下移动,他像是在审视,又好像只是单纯看着。
  视线移过缠着绷带的脆弱脖颈,缓缓停留在了雌虫的背部。
  “您在看什么?”伊布突然开口,绷带下凸起的脊椎骨微微颤动。他当然知道答案——那些被异族基因腐蚀的伤口正在皮下发出幽蓝荧光,像银河里发霉的星子。
  天枢并未回答,他只是在思考世界线以及如果本体在这,他会怎么做。
  被种族抛弃的雌虫,被人类解剖的雌虫。
  天枢漠然地想,还是杀过去比较快。
  他指尖掠过雌虫后颈的能量腺体,那里本该浮现虫族特有的暗金纹路,此刻却被某种猩红图腾覆盖。
  伊布浑身一颤,尚未结痂的虫翅创口突然被撕裂。那些被强行缝合的异族基因开始尖叫着剥离,化作萤火虫般的光点从毛孔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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