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但一味后悔惋惜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一把将碍眼的小厮拂开,他逼近几步。
  在你进我退的拉锯中,一步步将裴阮逼至回廊的石柱边。
  一低头,就能闻到美人儿鬓间发香。
  同他的人一样,清冶怡人。
  “你做什么?”
  裴阮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愠怒之色。
  他生起气来双目圆睁,偏偏瞳仁大而黝黑,更显纯稚灵动。
  让人只想更过分地欺负。
  叶敏喉结滚了滚,“小嫂子何须如此拒人千里?”
  “还是说……”他手中折扇轻挑地抵住美人痛处,“还是说你疼是假,不想去见父母是真?新妇不敬公婆,那可是七出之首……”
  破皮的地方被扇柄按挤,裴阮痛得一颤。
  他伸手就要推人,却被叶敏率先捉住双手束到身后。
  “小嫂子真凶。听说昨夜父亲去了你房里,莫不是小嫂子有所依仗,所以根本就不怕主母发难?看这日头,恐怕茶都凉了呢。”
  他说归说,便宜是一点没少占。
  锁腕的手指借着宽袖遮掩,转着圈儿地在腕骨骨突处抚弄。
  暧昧又黏腻。
  侯府基因不错,叶敏生得也俊俏,只是过度贪色恋欲,气质上落了下沉。
  裴阮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被他握住的手,更是蛇缠一样湿冷恶心。
  他挣了挣,竟没挣脱。
  看上去虚浮无力的公子哥儿,力气大得出奇。
  “二少爷,您行行好,不要为难少夫人。”
  一旁的尾鱼又急又气,又无能为力。
  “少夫人?”叶敏玩味地将这称呼抵在齿间琢磨,竟琢磨出些味儿来。
  “你叫的如此含混,听着倒像是我们兄弟共妻一鼎,这哥哥身体不好,弟弟多照顾些,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裴阮简直为他的下流无耻震惊。
  连统都看不下去了。
  「宿主,趁他不注意,拿膝盖顶他。」
  「记住,速度要快,位置要对,两腿之间……」
  这把不用动作详解,裴阮有如神助一听就会。
  社恐完全不影响他重膝出击。
  说时迟那时快,起落之间,叶敏嗷得一声,弯腰吸气捂档跺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裴阮正瞧着有趣,一道娇喝响起,“你这贱人,在对我大哥做什么?”
  「没看到小嫂子正疼他吗?」
  裴阮满脸无辜望过去,就见一位红衣少女柳眉倒竖、怒目圆睁。
  她身后不远,还站着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偷塔失败的叶崇山。
  他今日换了一身玄色常服,但武人制式精干利落,威仪反倒更甚。
  “灵儿,妇言怎么说的?”
  叶灵闻言,小脸秒白,喏喏退了几步低头道,“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回去抄妇行百遍。”
  “是。”
  “应得如此敷衍,是心有不服?”
  “女儿不敢!爹爹罚的是,女儿心服口服,这就回去抄书。”
  “敏儿在这又是做什么?”他问得漫不经心。
  叶敏却顾不得疼,抽着气也要站得笔直。
  “孩……孩儿正要去请母亲安,恰好遇……遇到嫂子不适……”
  在叶崇山古井无波的视线下,他声音越来越小,终至无声。
  好半晌,他才仿佛懂了什么似的,攥紧拳头,“孩儿逾距,这就去领罚。”
  至于逾了什么距,又领什么罚,二人心照不宣,只余裴阮一头雾水。
  第8章 宰辅(修)
  打发走碍眼的子女,叶崇山这才看向裴阮。
  他神色凛然,眼神却露骨,语气温和得同方才判若两人。
  “阮阮又在这处做什么?”
  裴阮别开眼,莫名有些怵他。
  尤其在刚进侯府真的傻傻准备讹他,现在又完全不敢讹了之后。
  再见叶崇山他只觉浑身难受,后背毛毛的。
  裴阮说不清这种感受。
  「宿主,这就是伦理的拷问。悖德的欲念让您觉得不适,这是非常正常的。」
  「原来是这样。」
  他并未理会叶崇山,站在回廊边兀自望着鞋尖发呆的样子十分美好,无声的静谧里,满园景色都沦作他的陪衬。
  叶崇山就这样隔着几丛秋牡丹静静地看着他。
  美人如玉剑如虹。
  仿佛他也跟着回到了二十几岁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回春的愉悦令他额外生出几分耐心,即便裴阮不答,他也不扰,裴阮扭头偷偷溜走,他只噙着笑遥遥目送。
  像目送一只山林里嗅到猎豹气息受惊逃窜的小兔子。
  又白又软的一团,最合适衔在獠牙之间,以唇舌抚弄。
  皮毛柔软,血液甘甜。
  垂死挣扎间那一味惊惧,最是绵长动人。
  是他品过最极致的美味。
  叶崇山指尖颤了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年轻鲜活的触感。
  这样的珍品,怎可他人染指?合该由他亲手驯化折服才对。
  他短暂地生出一丝悔意,不该贪慕名利,起了借长子之名纳美的心思,以至于此刻不得不收敛爪牙,暗中与自己的狼犊子竞食。
  念及此,他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尾鱼在一旁看得分明。
  父子争美,合则聚麀不伦,不合则兵戎相见,不管怎样,对裴阮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侯爷那从不轻易让人踏足的后院,他暗暗打了个哆嗦。
  可怜的下等哥儿无限压缩着存在感,生怕被叶崇山一个眼风扫到,今晚就去丹房烧炉子。
  也得亏了叶崇山要脸,没在侯府花园公然做出什么骇俗之举,裴阮这才轻易闪避了这个大boss。
  「偌大的侯府……男人一个两个竟都不太正常。」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系统瑟瑟缩缩,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裴阮自顾自叹了口气,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将来。
  赶到侯夫人的萱堂时,终是晚了些许。
  盘着高髻、眉目艳丽的妇人面色不善,“哼,瞧瞧几时了?一天天净学些狐媚子本事,正经的礼义廉耻是半点不会。”
  这话夹枪带棒,显然昨夜今晨诸事,她都已经听说了。
  “果然什么德行的娘,教出什么德行的孩子。”
  侯夫人身边坐着个与她八分相像的妇人,此刻也跟着附和。
  她嗓音压得低,裴阮只听了个囫囵。
  侯夫人面上不置可否,但望过去的眼神带着赞许,显然对妇人的话很是受用。
  妇人大受鼓舞,继续嘴替,“才嫁来一日,就闹得府里风风雨雨,必要静心好好修一修妇德。”
  裴阮有点懵。
  妇?
  谁?
  我?
  「统统,我很早就想吐槽了,为什么他们老是称哥儿为“妇”?」
  性别意识已经开始混乱的裴阮有点抓狂。
  「生理构造明明完全不一样!」
  男了一辈子,突然划进女子序列,他没有一点归属感!
  「虽然能生孩子,可是我一没胸二没妹妹!」
  「。」
  看到系统熟悉的答复,裴阮满腔怨念突然一抖,「你这个表情不太对,好了,你别说了。」
  「不,作为一个合格的辅助系统,我应该要直言不讳,你只是暂时没有neinei!」
  「!」
  天要塌了。
  裴阮恨不能现在就拉开衣领检查一下。
  即便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他始终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
  妇人嘴都说干了,他只管傻站到底,既不知道讨好,也不知道认错。
  连个眼神交锋都没有。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叫人甚是憋屈。
  她恨恨道,“还不奉茶?难道还要侯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亲自请你不成?”
  尾鱼已经教过敬茶流程。
  裴阮低眉顺眼地接过杯盏走到侯夫人跟前跪下,双手将杯子举过头顶。
  “娘,请喝茶。”
  “请喝茶?”
  “喝茶!”
  “……”
  裴阮手都举酸了,侯夫人却听不见似的,只管与身边妇人闲谈。
  搓磨之意显而易见。
  「统统,这要怎么办?」
  昨夜胳膊也受累,才端一会杯子手臂就酸胀难忍,不自觉颤抖起来。
  杯盏跟着叮叮当当,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落。
  新妇敬茶若是摔了杯子,少不了一顿藤条。
  尾鱼在一旁急得要死。
  「我看不如直接装晕,茶嘛直接泼给她。头一次敬茶就把媳妇搓磨晕过去,看她还要不要脸了。」
  裴阮嗯嗯点头,正琢磨怎么晕才摔得逼真又不疼,就听身后响起叶崇山不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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