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是因为浇水没把他浇死,所以想出了更好的方法,来让他痛苦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归澜成功了。
他好难过。
……
洛白画昏昏沉沉想着这些,整个人头脑发晕,手脚冰凉。
他好像很浅的睡了过去,在梦里看到以前小世界的许多画面。
归澜没有用真面目面对他,依旧顶着那些虚假的脸和姓名。
牵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又深重地亲吻他的每一个角落,给他戴上意义深重的戒指。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对方的眼睛是亮的,满是缱绻喜爱。
画面凌乱交错闪过,最后停在了在冥狱废墟中的那一幕。
归澜躺在他的怀中,用尽力气抬起手,明明快要死了,却还是对他笑弯了眼。
说:“别哭,不怕,我爱你。”
眼神不会骗人。
洛白画心脏愈加闷痛,心知肚明地意识到了他不想承认的事实。
归澜不是想要他痛苦,除了身份,归澜什么都没有骗他。
爱他是千真万确的。
但,为什么意识到这件事实后,他比原先还要难过?
沉闷和酸痛仿佛在心里扎了根,把每一次呼吸当养料,轰然疯长。
洛白画死死抓着手边的布料,不想被心脏里生理性的难受支配,甚至分出几抹灵力去治愈。
可是,没有用。
洛白画变得无助又茫然。
仙草的治愈灵力都对心间漫出的钝痛无计可施。
就仿佛,那里变成了一栋老旧的破房子,摇摇欲坠。
没人能修好。
*
*
另一边。
归澜的生命力和恢复力都比想象中强很多。
灵愈宫原本已经做好了连救三天三夜的准备,却没想到,第一个晚上过去后,归澜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鎏金眼睛睁开,聚焦的第一刻,归澜便下意识出了声:“老婆……”
见他醒过来,众神狠狠松了口气,纷纷按照规矩站到床榻两侧。
柳华离归澜最近。
听到归澜的话,忍不住咬牙,替归澜头疼:“还老婆呢,我觉得你老婆马上就不要你了!”
这话比成百倍的灵药还管用。
归澜猛然从床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目光如炬,扫视了房间一圈。
没有洛白画的身影。
“小画去哪里了?”归澜急了,立刻掀开身上的被子,侧身下床,语速飞快,“他身上有伤,治了吗?是不是很严重?带我去找他——”
“主神大人!”灵愈宫的一名小神表情皱起来,“您先别动,您身上的伤……”
闻声,归澜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他身上的伤确实很重,灵愈宫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帮他止住了血,现在随着他的大动作,伤口又全都裂开了。
血迹在玄黑衣衫上不会太明显,但从洇湿的大块痕迹来看,过不了多久,归澜能再次变成血人。
“……麻烦。”归澜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
哪来这么多破血?影响他找老婆,全放干得了。
“所以小画在哪?”顾不上伤口崩裂,归澜再次沉声问,“我要去找他。”
老婆手上有伤,肯定疼坏了,他要去抱着老婆哄。
还有,身份的事情……老婆一定不开心,他也要去哄,要亲亲老婆,告诉老婆他知道错了,现在他对老婆再没有隐瞒了,他们要好好在一起……
正想着。
一声突兀的话语倏地打断了归澜的思绪。
“小画说他不想见你,”柳华叹了口气,“还说他要当什么都没发生,给了我钱,让我照顾你。”
说完,柳华把钱袋拿了出来,证明他没乱说。
钱币碰撞的声音传来,很轻,却刺耳。
归澜的心一沉,慌了。
老婆这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是当作不在意他犯的错,还是当作……
他们之间的一切,包括相爱,都没发生?
第395章 哄他
不……不可能是后者。
归澜向来擅长保持冷静与游刃有余,哪怕和灭神劫面对面,也没慌过。
可是,现在,他慌乱到连语言都有点难组织。
过了数秒,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气话,他生我气,我知道的,”归澜轻声道,“没关系,我会哄,现在给我几卷止血绷带,我换身衣服,干干净净去见他。”
“大人,不行啊,”灵愈宫的小神慌忙拦在归澜面前,“您现在的身体和先前不一样,状况太差了,仅仅是失血都有可能晕过去,说真的,若不是有人用修为护住了您的心脉,您绝对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
“什么?”归澜一怔。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有人护住了他的心脉。
归澜下意识抬起手,果不其然,在手腕内侧看到了一片很浅淡的嫩绿色纹路。
蜿蜒在脆弱的动脉上方,与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交缠,随着他每一次的心跳而微动。
纹路是一株小草的图案,根茎纤长,连接了七片嫩叶,叶片圆滚滚的,一眼看去,甚是可爱。
归澜听到自己的心跳猛烈地加速。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是老婆留下的。
怪不得,在抗住那道可怕的灭神劫时,传进经络的震伤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这道屏障,得耗费百年修为。
老婆对他……怎么那么好?
可他骗了老婆,辜负了老婆,让老婆哭了好多次。
归澜的喉结不自觉滚了几下,喉咙发干,密密匝匝的情绪一齐翻涌而上,堵塞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竟一时什么都说不出。
殿堂一片寂静,数位神官站在两侧,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柳华看到归澜身上的血汇聚成小河,流到地上的场景,忍不住了:“归澜大人,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对啊,”一位年老神官也附和,斗着胆道,“您要是一直这样糟蹋身体,那位仙草上仙不就白护您了?您不知道,他回天界的时候,简直像个血人,哭的那叫一个可怜,我们要接走你,他还不乐意,抓着你的手不放。”
提到和洛白画有关的话题,归澜果然会秒提神。
“真的吗?”归澜抬起眼,语气含着掩藏不住的焦急和期冀。
柳华猝不及防对上了归澜的视线,被对方的目光瞥到背后发凉,条件反射般开始回忆。
洛白画带着归澜回来的时候,确实很狼狈,也有点可怜,但是哭……好像没有。
至于抓着归澜的手不放,也没有。
从柳华的角度看来,更像是太过茫然而没能立刻松开勾着归澜衣服的手指。
柳华差点没忍住说出残忍的事实,但看到归澜快要碎掉的表情,还是昧着良心点了点头:“真的。”
视线中,归澜紧绷的身躯似乎有了一分放松,眉目间的担忧却只多不少。
“所以啊,”一旁的神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乘胜追击,“大人,您再在灵愈宫待一天,就一天,我们想办法给您治疗,等明日,您再去找仙草上仙,至少不会在他面前流满地血。”
听到这话,归澜陷入了沉思。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现在就去找老婆。
但是,他不能再以满身伤的状况出现在老婆面前了。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老婆现在在干什么?
“等一下。”想到这儿,归澜蓦地开口。
他召唤出一只传信灵鸽,施了些许灵力,一抬手,把灵鸽送出窗户。
三分钟后。
灵鸽飞了回来,停在归澜的掌心,带来了洛白画那边的画面。
小仙草把门窗都关得很严实,灵鸽在房子外蹦跶了两圈,总算找到了窗帘边缘和墙之间半厘米的缝隙,看到了屋内的画面。
洛白画不是那种遇到事情会一蹶不振的类型,他已经洗过澡,治疗过身上的伤了。
此刻,正窝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中。
被子很厚,完完全全裹住了洛白画清瘦的身形,乍一看去,如同一个软绵绵的、蓬起来的面包。
他下半张脸埋在被子中,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绵长。
看起来仿佛睡得很沉,眼睫却时不时会颤动一下,更像是在被不美妙的梦魇侵扰。
归澜看入了神,心脏好似被揉捏了几下,又酸涨,又悸动,又闷疼。
良久,他低哑着嗓音,开了口:“三个时辰。”
“用最大的药量,”归澜说,“我要在三个时辰之内恢复身体,至少要没有皮外伤。”
老婆现在正好在休息,他不去打扰是可以的。
等老婆睡醒了,他正好也可以去找老婆。
一切都正好。
归澜轻轻把灵鸽放到木架上,沉声说道:“治吧,用什么方法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