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刚坐下,一旁不明情况的礼部官员还凑过来,压低声音,不赞同道:“沈大人,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惹陛下生气了?”
沈招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轻蔑一笑:“你懂个屁。”
礼部官员:“……”
一个时辰后,所有殿试考生作答完毕,由礼部官员们将考卷一一收齐,送与陛下和考官过目。
所有考生立在殿中等候结果,大气不敢出,更有甚者额前冷汗频出,快要晕倒。
“陛下,这是大人们挑出来最好的几张了,”来福捧着一沓卷子上前。
萧拂玉随意翻过一张,还未看去卷子上的字,眼前就莫名浮起一段血红色的文字。
他缓慢眨了眨眼,发觉不是幻觉。
【殿试已经结束,萧拂玉恋恋不舍收回偷瞟宁徊之的目光。
哪怕诸位考官最看好的不是宁徊之的文章,但在萧拂玉心中,状元仍旧非宁徊之莫属。
萧拂玉看完所有考生的文章,抬头,一眼找到人堆里最孤高的身影,扬起笑容,开口道……】
萧拂玉用力攥住了龙椅扶手。
他呼吸一滞,不受控制垂眼对上宁徊之怔愣的眼神,一句话涌在喉间不受控制就要吐出来。
穿书这么久,他从未遇到这般失控的情形。
萧拂玉一时想不到原因,只能猜测,此前种种皆不受影响,因为主角受的感情线不重要,主角受的成长线也不重要,今日这样,极有可能是因为……科举是原书主角攻的重要成长线。
靠主角受捧起来的成长线,未免可笑。
“陛下,这几张卷子是礼部几位主考官排好的前三甲,”来福低声道,“但最后还是由您决定最后名次。”
萧拂玉闭了闭眼,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陛下,您怎么了?”来福蹙眉。
“朕无事,”萧拂玉缓缓睁开眼,眸光涣散没有焦距,只是十二旒遮住了他的眉眼,无人得以窥见。
“朕以为,状元之名当属宁徊之。”天子的声音平静如一滩死水,却让整个崇明殿都哗然起来。
谁也没想到,帝王对于宁家大郎的执着还会有死灰复燃的一天。
人堆里,宁徊之不可置信抬眸望向上首的天子。
从未有过的激动与喜悦充盈内心,连故作孤傲的姿态都快维持不住。
大殿两侧议论纷纷的考官里,沈招猛然起身踹开桌案,死死盯着十二旒下天子冷漠的脸,一字一句:
“陛下,臣反对,臣不同意。”
头顶许久不曾变化的黑化值终于变成了【98】。
“宁徊之的文章即便算得上乘,也进不得三甲,更何况他左手有疾,参与殿试本就格外开恩,若陛下执意如此,怕是要惹得所有考生不满!届时朝堂失了公平,民怨徒生,与大梁社稷无益,”礼部尚书跪下叩首,高声道,“恳求陛下三思!”
满殿所有人,除却宁徊之与沈招,纷纷跪下高呼:“陛下三思——”
“……”
龙椅上的天子双眸空洞,重复道:“朕以为,状元之名当属宁徊之。”
沈招半眯起眼,径直冲上前去想要查看萧拂玉的神情,却被左右两侧的禁卫军拦住。
“沈大人,未经陛下允许任何人不得近身冒犯,”禁卫军冷声道。
沈招轻哂,一脚踹开拦路的禁卫军,引得周围所有的禁卫军都围了过来,大战一触即发。
“都退下,”萧拂玉深吸了一口气,无视掉沈招,语调缓慢疲惫,“朕今日头疼,无法宣布殿试结果,暂延三日。”
说罢,他起身走下台阶,自沈招身旁擦肩而过,离开了崇明殿。
第92章 陛下,你好狠的心
众人跪地恭送天子离开后,议论声愈发嘈杂。
“陛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竟要让宁徊之当状元,若真如陛下这般岂不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谁知道有人又用什么手段迷惑了陛下,好在陛下头疼犯了,否则今日这事怕是要闹大了。”
沈招扭过头,黑沉沉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锁在宁徊之身上。
许是萧拂玉最后还是延后没有定下今日结果,所以宁徊之脸上尚且残余怅然若失之态。
沈招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踏过去,在所有人未曾反应过来之间拔出绣春刀,捅进了宁徊之肚子里。
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在崇明殿动刀子,周遭惊叫声四起。
镇守此地的禁卫军跑进来,却见男人浑身肌肉暴起,单手攥住宁徊之的衣领将人拎起,鲜血顺着他握刀的手淌下来。
一时之间无人敢轻举妄动。
“他那样看重朝堂社稷,尤其厌恶不守规矩的朝臣,平日里绝不会为任何人破例。朝中诸多官位空悬,事事都需他亲力亲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好不容易等到今日科举选拔,终于可让他减轻负担——
结果他居然要选你这个么废物做状元郎?”沈招眸中一片阴鸷,手中绣春刀捅到底,“你对他做了什么?回答我!”
宁徊之早已痛到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却仍旧张嘴,慢慢道:“他也不是第一次为我这样破例了,这两年,你看得……还少么?”
忽而一道闷雷从天而降,劈断了崇明殿的房梁,也照亮了沈招可怖森然如恶鬼的脸。
只听轰然一声,房梁掉下来,处于暴怒边沿的沈招即便及时将宁徊之甩出去,还是被房梁砸到了手。
就像连这狗老天都格外眷顾宁徊之一样。
绣春刀脱力掉到地上,沈招垂眸,目光阴冷俯视地上因痛苦而蜷缩的人,左手按在脱臼的右手上,面无表情一扭,将其正回来。
一旁的礼部官员唯恐闹出人命,即便今日之事皆因宁徊之而起,也想要上前先扶着人离开,却听沈招阴森开口:“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块捅。”
“……”礼部官员讪讪后退,不敢怀疑他话中虚实。
毕竟这厮本来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陛下此刻不在,更是无人能管得了他。
“走吧……别看了……”围观的人渐渐离开了。
沈招踢起地上的绣春刀,接住收入鞘中,最后看了眼因失血而面色惨白的宁徊之,转身离开。
养心殿前。
沈招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十几个太医陆续从殿内走出来,最后出来的院首摇头叹息,不知和来福说了什么,来福也是一副死人相。
陛下又没驾崩,顶着一副晦气样给谁看?
沈招阴沉着脸走上前,被来福拦住。
“沈大人,陛下今日身子不适,谁也不见,这几日你先在骁翎司住着吧,陛下说了,眼看夏日要到,他也不需人暖床了。”来福瞥了眼他身上的血,甩了甩拂尘,“大人您赶紧走,这身血腥气熏着陛下可就不好了。”
“陛下怕是不得不见我了,”沈招咧开嘴,“我快把宁徊之捅死了,来福公公,进去通传吧。”
来福神色微妙,又离他远了些,“等着。”
片刻后,来福出来,冷哼道:“沈大人,陛下让你自个儿去诏狱领三十鞭子。”
沈招盯着那紧闭的殿门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往殿前台阶处一坐。
来福瞪圆了眼:“沈大人,陛下说不见!”
“哦,他不见,又没说赶我走,”沈招木着脸道。
他倒要看看,萧拂玉是不见他,还是其他的野男人也不见。
不就是捅了宁徊之一刀,难不成萧拂玉真的就不要他了?
来福不想说话了,气闷着走到一旁候着。
殿内。
萧拂玉指尖抵住额头,闭眸蹙眉,眉心隐隐作痛。
今日突然失控,即便他及时在一切成定局前清醒过来,可在寻到解决之法前,难免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不用想都知道沈招那厮要见他是想问什么。
过了片刻,来福又进来禀报:“陛下,季统领来了。”
“不见。”萧拂玉淡淡道。
正当心烦意乱时,他谁也不想见。
殿外。
季缨神色冷淡,立在一旁。
沈招坐在台阶上,冷笑:“他连我都不见,凭什么要见你?你是他什么人?”
季缨冷言回击:“你又是陛下什么人?”
来福翻了个白眼。
两个无名无分的人,有什么可吵的。
直到天黑,养心殿里的灯都熄了,殿外两个赖了许久不肯走的男人方才不情不愿离开。
殿内,来福窝在屏风旁守夜,忽而听见床幔里头窸窣作响,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朝里看过去,却见天子赤脚下了榻。
昏暗的夜色里,萧拂玉裸露在衣袍外的双足苍白森然,
披头散发,唇瓣殷红,冷艳宛若聊斋女鬼般,一步一步朝来福走过去。
“陛下?”来福试探道,“您要什么,直接吩咐奴才就好,何必……”
来福起身走近,看见了天子手中的剑,大惊失色摔倒在地,不断往后退,“陛下,奴才是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