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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两点。
  他松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然后过了几分钟,再猝不及防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靠!是下午两点!
  蒋成心捂着快炸掉的脑袋,给手机里一串未接来电挨个回电话谢罪:
  “啊,喂?领导,我昨天晚上陪客户喝酒呢,结果喝到最后吐得心脏难受,今天想请一天病假……”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休息一下就行,不用……不用去医院!——”
  “喂?Jessica?我是小蒋,实在是不好意思!原本今天早上九点要去你们公司找你的,但是我这边临时请了病假,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
  等蒋成心绷紧神经回完客户消息后,整个人瞬间瘫软在了床上,闭上眼,鼻息间竟然萦绕着一股熟悉到心颤的气息——
  他似乎是从断片的记忆中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手脚哆嗦地去摸索房间里电灯的开关。
  “啪”地一声,昏暗的房间立马被灯光重新盈满。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铺,陌生的床头柜,陌生的衣柜。
  唯一熟悉的,只有那股属于梁以遥身上挥之不去的、极淡的松木和香根草的气息。
  蒋成心整个人如遭雷击,第一反应:
  ——他和梁以遥睡了?!
  不过等他摸了一下自己完好无损的屁股后,才发现这个猜测根本是子虚乌有。
  难道……
  蒋成心又看了看自己的前头,大脑运转了一会,随即还是灰溜溜地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昨晚他喝完酒完全就断片了,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酒吧那眼花缭乱的吧台,至于谁带他走的,到底怎么走的,他可以说是丝毫没有头绪。
  蒋成心绞尽脑汁地回想,最后的记忆片段仍然是梁以遥在校庆宴会上淡漠的一笑,还有那句扎心的“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他实在是想不通,按梁以遥的性格推断,那人应该和自己一刀两断了才对,自己又是怎么出现在那他家里的?而且一醒来还在人家的床上?
  蒋成心对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咬了咬牙,主动拨了过去。
  梁以遥接电话的速度倒是很快。
  话筒另一头传来那人的呼吸声,蒋成心方才酝酿的话一瞬间全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喂?”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即如常笑道:“啊,醒了?”
  “……”
  这回轮到蒋成心沉默了,这话怎么听着怎么不对劲。
  他试探地回道:“学长,昨天……我把手表给你了没?”
  对面的反应却很敏锐,温和地反问他:“成心,你忘记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蒋成心被他说中了,心虚地握紧了电话:“呃……我好像是喝断片了,有点忘记了。”
  “这样啊。”
  梁以遥的语气很轻,但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蒋成心赶紧问:“对了学长,我为什么会在你家啊?”
  对面笑了笑,声音低下来:“是啊,为什么呢。”
  “一个喜好男性的单身男人因为什么原因会答应去另一个喜好男性的单身男人家里呢?”
  “……”
  由于过度震惊,蒋成心感觉自己的手机从自己的手心滑落,“砰”地一声摔到了床上。
  第31章 错觉与选择
  ——难道他昨天喝醉酒之后,阴差阳错和梁以遥成了炮友?
  可是……他们分明也没酒后乱性啊。
  就在蒋成心绞尽脑汁回忆的时候,那边的梁以遥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好了,不逗你了。”
  “你在Jolly Roge醉得不省人事,毛宁打电话给我,我才把你接回家。”
  蒋成心推测毛宁应该就是那个长发娃娃脸的调酒小哥,想到自己发酒疯的时候估计是叫了梁以遥的名字,才把人招了过来,不由有些尴尬:
  “……我可能有点酒精过敏,丢人了,谢谢啊。”
  “你是挺该谢谢我的。”
  梁以遥在那头不咸不淡地笑:“不然今天你可能就会在毛宁家醒过来了。”
  “……”
  蒋成心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总感觉对面的梁以遥话里话外没有以前那么温钝圆润,仿佛藏着淡淡的机锋。
  “我……不知道怎么谢你。”
  他攥着衣角,嗓子眼发紧,只能干笑:“我想还你表你都不要,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真的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要不,我给你炒几个菜炖几个汤?我唯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
  谁知梁以遥那头几秒没说话,开口时竟然笑了一下:“好啊。”
  “需要买什么东西,我下课之后给你带回来,或者我给你叫一下生鲜上门。”
  蒋成心有些傻眼:“你说真的啊?”
  梁以遥那边依然是笑:“你以为呢,我不是在开玩笑。”
  “那……行吧,我自己叫个生鲜上门。”
  蒋成心有点忐忑地又问了一句:“那什么……就在你家做吗?”
  老实说,他在梁以遥家里特别不自在,这和去老麦家或者薛容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像一只老鼠被关进满是大米的笼子一样,一边幸福得心潮澎湃,一边又局促得心惊胆战。
  “不行吗?我家厨具挺全的。”
  对面慢悠悠地说。
  “行啊……怎么不行。”蒋成心挠了挠燥热的后颈:“你有什么忌口的没?”
  “我不吃葱花,其他都行。”
  “那好,那我就看着做了。”
  等对面挂断电话,蒋成心才晕乎乎地放下手机,然后眨了眨眼睛,一时不能揣度梁以遥的圣意。
  这算是什么意思?自己炒几个菜赔礼道歉,然后所有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他弯下腰,把脑袋埋进那床浅蓝色条纹的被子,所有鼻息都浸在那人温暖的气味里,渐渐地,脖子上的红一点一点地蔓延到了耳根。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午后的阳光明亮温凉,将客厅红木地板的纹理映得格外分明,卡其色地毯方方正正地从一端延伸到另一端,上面的羊毛被光润泽得发亮,显得十分柔软。
  梁以遥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浴室里有备好的毛巾和牙刷,都是新的,可以直接用。
  不过洗漱台上那管薄荷味牙膏明显用了一半,蒋成心刷牙的时候一想到自己嘴里是和梁以遥一样的味道,脸又不知不觉地红了。
  以防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涌出来,他赶紧稀里哗啦地漱了口,还欲盖弥彰地呸了几声。
  蒋成心洗漱完,踩着拖鞋走出来,在书房门口往里望了望,没敢未经主人同意擅自进去。
  梁以遥的书房门是大开的,书桌旁边是一整列的书墙,旁边放了一张懒人椅和吊灯,简直像个舒适的私人阅读室。
  在里面,蒋成心还看见了梁以遥大学舍友送他的圣诞树。
  那棵顶天立地的松树还是孤零零地一身墨绿,身上什么装饰彩灯都没有,权当作绿植遗世独立地摆放在那里,乍看还有些可惜。
  走过走廊,蒋成心在鞋柜上看见了一张过塑装框的相片。
  相片大概是在一个盛夏拍的,背景是攀满了炮仗花的公园凉亭,后头耸立着千禧年初特有的蓝绿窗格建筑。
  一个大着肚子、穿着白领碎花裙的女士抱着一个穿牛仔短裤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笑得温柔灿烂。
  小男孩像是被强烈的阳光灼了眼,很不情愿地眯着眼睛看镜头,还伸出一只手来试图遮脸,结果还没遮住就被镜头捕捉下了这一幕。
  蒋成心收回了视线,心怦怦地跳了几下。
  他感觉他可能是不小心窥见了梁以遥的秘密。
  高中的时候很多人对梁以遥的家庭背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爸是军官,他妈是企业家,也有人说他爸是政坛要员,他妈是名门之后。
  但诸种说法都没得到本人的证实,所以做不得真。
  蒋成心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他知道梁以遥的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是那个雨夜那人亲口告诉他的。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相片。
  被时间定格的女士眉眼弯弯,和梁以遥一样,有一双天生的笑眼。
  蒋成心在内心和她对话,郁闷地发问:梁以遥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儿子喜欢吃什么菜?
  ……
  “滴——人脸识别通过。”
  梁以遥手上的雨伞还在不住往下滴水,还没换鞋,就被满屋子的饭菜香拂得一怔。
  厨房暖色调的橘灯下,一个忙碌的身影正挥舞着锅铲,兀自和锅里的鱼较着劲:
  “……呵呵……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吗,都已经被我煎了还敢粘锅,我看你也是皮痒痒……”
  蒋成心还沉浸在欺负一条死鱼的快感中,猝不及防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转头对上梁以遥睁大的眼睛后,全身霎时又僵硬了。
  “没事,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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