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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看见孟薄桥这幅模样,梁溯没说什么关心的话语,也没有任何指责。他皱着眉,将身上的外套脱掉,给孟薄桥披上,又把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他,最后半蹲下来,说:“拿好,我背你。”
  孟薄桥的确已经脱力,他伸出手挂在梁溯的肩膀上,却突然看见梁溯手臂有一道带血的布条,看样子是受了伤紧急包扎过。
  孟薄桥深吸了一口气,连忙问:“你受伤了?”
  没有外套的遮挡,伤口无从遮掩。梁溯只能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被树枝划到了。”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催促道:“快上来,大家都在找你。”
  被当做临时止血巾的布面已经浸满了血,完全不像梁溯口中轻飘飘的“树枝划伤”。但孟薄桥顾不上戳穿他,他用牙撕开自己短袖的下摆,拉起梁溯的手臂,帮他重新包扎。
  伤口不深,但在不断的流血,孟薄桥把混着泥沙的布面掀开,用包里的矿泉水给梁溯冲洗划伤处。
  冰凉的水流让梁溯蹙起眉头,看得孟薄桥心都揪在一起,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我可以自己走,一会儿你用右手扶着我就行。”
  梁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按着孟薄桥的膝盖,伸手挽起他的裤脚。
  脚踝的伤口肿得很高,看样子已经感染。梁溯无可奈何地帮他简单处理了划伤,最后很严肃地教训:“别逞强”。
  被梁溯背起来,孟薄桥的脑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松松地埋在他的肩窝。
  他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闷闷地自责:“这全都怪我。对不起。”
  四周静地出奇,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夜幕浓墨般裹在两人周围,手电筒的光束照亮前方的一小块天地。
  梁溯的脚步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偏着头回答:“不怪你。下次再来樱花谷,我陪你一起。”
  在今日之前,孟薄桥一直对所谓的吊桥效应嗤之以鼻。但梁溯的肩膀很宽,传过来的体温很烫,刚刚受伤的手臂很稳。
  趴在梁溯后背的孟薄桥心跳声也很大。
  ——
  每次看到梁溯左臂的疤痕,孟薄桥都会想起那天夜晚静谧的密林。
  他顺着这条陈年旧疤往下摸,直到扣住梁溯的手腕,问:“现在还会疼吗?”
  梁溯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
  梁溯的体温从指尖传过来,和很多年前一样烫。
  四周的玫瑰星投影闪出浪漫的痕迹,让孟薄桥开始心猿意马,忍不住开口:“那天说陪我去樱花谷,什么时候兑现?”
  梁溯盯着孟薄桥看了一会儿,手上的力气重了许多,抓得他有点痛,才说:“随时都可以。”
  即使诺言不能兑现,孟薄桥还是由衷地感到幸福。
  他又想起两个人在一起时,梁溯曾向他许诺:“我不抛弃你”。那时梁溯的眼神很深,表情很郑重,和此时此刻梁溯脸上的神情很相似。
  这让孟薄桥再一次被他蛊惑,开始考虑两个人之间是否存在教科书中被划线定义的“爱情”。
  他又把目光投向梁溯的左臂,那道并不深的伤疤早已结了痂又脱落,增生的组织凸起来,显得有些可怖。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孟薄桥总在心里咒骂梁溯像个木头机器人,只会一味地输入指令,然后执行。
  但流过血的伤口证明梁溯并非钢铸铁打,他会受伤会流泪,在冗长的恋爱旅程中,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责任与亏欠使然吗。
  他很想向梁溯问个清楚,但有些近乡情怯的恐惧,害怕获得答案的审判。
  再等一会儿吧,现在的气氛很好,两个人的距离也很亲密,孟薄桥不想听见让自己不开心的回答,也想今晚睡个好觉,于是闭上了嘴。
  看孟薄桥久久没有讲话,梁溯把手贴在他的脸颊,尝试逗他开心:“玫瑰星也是很美的。这里的景观比樱花谷更难捕捉,报纸中都没有报道,多拍几张照片,回去可以发成独家。”
  孟薄桥果然笑起来,说:“这么难得的照片,我可舍不得发表。”
  周遭浮现起玫瑰丛的投影,将观测仓渲染成粉紫色。宇宙低垂的光线透过半透明的花瓣,映照成一片片彩色珐琅。
  孟薄桥站在中间,发丝透过缤纷的光,闪出一圈光环。梁溯看着他,不禁问:“那我呢,有资格看吗?”
  “当然了。”孟薄桥轻轻歪了下头,如此保证。
  第15章 抛弃与被抛弃
  和梁溯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才刚刚到达观测室,身边的玫瑰花丛投影就已经要消失殆尽。
  忽然,梁溯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孟薄桥顺着看过去,看到一颗蔚蓝色的小行星——是这次收俘的新星之一。
  舰船离这颗新星的距离还很远,孟薄桥只能用高精度瞭望镜观察行星情况。
  “陆地面积挺大的。”孟薄桥扶着镜筒,给出客观评价。
  但随即,孟薄桥意识到问题。他将眼睛从瞭望镜头移开,用肉眼远远观察这颗行星。
  它的体积适中,土壤资源丰富,虽不能与主星相比,但足够成为联盟特属的行星居民区。这里与主星距离并不算远,即使建成工厂,也有利于联盟的未来发展。
  种种迹象都表明军部提交的行星数据准确无误,除了一点——
  用肉眼观察,行星表面闪烁着蔚蓝色的荧光,这代表着新星的水资源相当丰富。但使用设备细致观测时,孟薄桥却看不到任何海洋面积。好似整个星球的海洋于某个时间节点瞬间蒸发,而光未赶上时间,因此外观并未改变。
  太离奇了。孟薄桥再次附身观察,试图找寻成因。
  “不用看了。派探测队实地勘探过三次,每次都一无所获。只有一些零散的内陆湖和地下水源。”梁溯走近了一点,继续说:“至于外观的蓝色来源并不清楚,初步猜测是特殊物质影响。”
  孟薄桥直起身,蹙着眉质问:“汇报中怎么不提?”
  “已经单独向联盟总会长报告过,我与梁会长都认为可以先对民众隐瞒。新行星的环境尚未完全可测,宇宙有很多秘密,我们不能拿人民去赌。”梁溯的回答官方而流畅,像是事先早已准备好的给孟薄桥的说辞。
  “呵。”孟薄桥没如梁溯预料般的直接生起气来,反而冷笑一声,勾着嘴角朝梁溯走来。
  梁溯预判失误,愣了一下,由此丧失了解释的最佳时机。
  孟薄桥停在离他只有半步的位置。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距离,梁溯抬起手便可以将孟薄桥揽在怀里,低头亲吻他,像过往每次做过的那样熟练。
  不过梁溯并未动作,孟薄桥显然有话要说,他只能暂时压抑本能。
  “哦,原来是这样。那梁指挥官在报告中提到,要将新星划为军事基地是什么意思?”孟薄桥嘴角上扬,声音却很冰。
  “这只是一种说辞,事实情况还要——”
  梁溯还没说完便被孟薄桥打断:“我替指挥官解释。”孟薄桥阴着脸,声音完全沉下来:“因为军队训练有素,听召力和执行力都远远高于民众。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可以立即组织撤退,能将损伤降到最小。”
  孟薄桥缓缓吐了口气,伸出食指抵住梁溯的胸膛,继续说:“不过总指挥官要担负统筹的义务,一定会留到最后一艘舰船撤退。如遇意外,最多和老孟一样,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变成宇宙中的一颗尘埃,成为联盟永垂不朽的英雄,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真是太感动了。”孟薄桥抬起头,用轻蔑的口吻说:“军部首脑的觉悟总比我这种无名小卒高。”
  他退后几步,与梁溯拉开距离,耸了耸肩说:“幸好死皮赖脸地追上舰,不然这个消息可能要和全球人民一同在报道中知道了。”
  孟薄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梁溯从后面追赶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少见地急促:“桥桥,你听我说。”
  孟薄桥将他的手猛地甩开,从唇缝挤出几个字:“别碰我,自以为是的家伙。”
  回到房间之后,孟薄桥还是感到怒气难消,得知父亲战死时的失重感再次向他袭来。
  星际时间248年8月30日,正在上天体飞行课程的孟薄桥突然被叫到教导室。
  教导室中聚集了学院领导,每个人都表情凝重。彻夜未眠的孟薄桥被带到中间,手脚冒出冷汗,心已经跌到深渊。
  很快,在诡异的氛围中,孟薄桥被递上一封死亡通知单,上面显示了孟驰风战死的信息和死后即将追加的荣誉。
  四周的人露出关切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着什么。孟薄桥大脑“嗡”地一声,小小的世界立即被消了音,什么都听不到。警卫员在旁边馋住他的手臂,他才勉强稳住身形。
  通知单上描述了孟驰风死亡前的前线战况:孟将军与前线士兵在新俘获的小行星上清除黑特余党,黑方不顾同伴安危,向小行星投下毒气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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