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者被撕得乱七八糟,碎得一块一块的,大厦安保人员说他听见有人求救,带着人上来,模模糊糊就看见个穿着戏袍子的身影。”宋昭抱着胳膊,脸被风吹得发红。
“让我试试。”桑傩靠近死者头颅的位置,他蹲下身,将是中指食指靠近自己额头。
陈樾有些担心,视线死死盯着桑傩。
桑傩额间飘出的白色线条在空中盘旋,随着几次波动,最终顺着桑傩的指尖进入死者眉心,当线条飘回桑傩眉间变红,桑傩的脸登时失去血色。
桑傩的肩膀颤栗,甚至踉跄着起身向后退去,他大口喘着气,似乎被某种情绪魇住。
“桑傩!你怎么了桑傩!”
共感记忆,无异于把死者生前经历的事情重新经历一遍,其中疼痛、视觉、触觉全部共享给窥视者。
死者被人分尸,也许并不是死后为之,地上的血液喷溅面积很大,分明是死者疯狂逃窜留下的,也就是说,死者是生前一点点被肢解的。
陈樾大脑空白一片,他为什么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才反应过来!他奔着陈樾的方向跑过去,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身前的人在抖,甚者死死咬着下唇,疯狂跳动的心脏隔着衣料带动着陈樾的心跳跟着加速。
“别想了,停下来!桑傩!”
陈樾不清楚这种共感会不会被强行中断,还是必须全部读取完才能停下。
桑傩的呼吸越来越快,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呼痛的声音,陈樾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反复去叫桑傩的名字。
桑傩像是从这种痛苦中猛然抽离,眼神从失焦的状态骤缩继而恢复清明。
“放开!”陈樾的声音阴冷,夹杂着让陈樾不明白的情绪。
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在身在,淤青造成的疼痛连带着一种无由来的委屈全部席卷而来,陈樾被推出三步远,踉跄着差点摔出去。
“你干什么!”一边的刑警认识陈樾,不认识桑傩,只看见陈樾一脸关心却被这人不识好歹地推了出去。
“没事,没事,我们队里的。”陈樾解释,那刑警才点点头。
陈樾按着还在疼的位置,讪笑两声:“对不起,我刚心急了,你没事吧?”
桑傩的眼睛很红,仔细看像有泪水含在眼里,这人眨眼,陈樾才意识到这都是错觉。
“我没事。”桑傩喉结滚动,眼神不再直视他,像是逃避一样挪开。
宋昭走过来,一时间没弄清楚陈樾和桑傩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又不好直接问,便把话题转移到案子上。
宋昭:“桑傩,你看见什么了?”
桑傩:“凶手戴着一个红色的脸谱面具,穿了件很常见的戏曲服饰,衣服上还有白色水袖,杀人的手法更像是隔空生生将人的手臂撕下来,应该是力量型的能力,不知道符不符合弑杀者的杀人模式。”
陈樾没和桑傩说过弑杀者的杀人手法,桑傩不确定很正常。
宋昭摸摸下巴,转头和陈樾对视一眼。
协会发布出的弑杀者杀人报道是经过美化的,只说弑杀者喜穿一身戏服深夜作案,最近一次位于天台顶楼,异侦队赶到时尸体已被残忍分尸。
并没有说弑杀者具体穿的哪款戏服,尸体被碎成什么程度,眼下很明显,就是一起仿得极其粗糙的模仿作案。
桑傩拢了拢西装外套走去天台边缘,他两手撑着栏杆,只给陈樾一道背影。
陈樾心里惆怅,简单和刑侦队部门交代了一下并非弑杀者作案,还要从死者下手正常侦破。
队长明白陈樾的意思,叫痕检开始处理现场。
陈樾走去桑傩身后,桑傩听见脚步声抬手推了下镜框,看动作应该是推镜框,总不可能是偷偷抹眼泪。
陈樾后背靠上栏杆,歪头看桑傩。
“你没事吧?是想到以前的事情了?”
桑傩点头,两手搭在一起紧紧握着,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骨节攥的发白。
“他死前就躺在我的怀里,眼睛看不见了,嘴里都是血。我真的太想他了,我忍不住,我控制不了,我想见他。”
“他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为什么?已经计划好的,马上就可以了,他为什么非要自作主张改变原定的计划?为什么?”
桑傩说到最后几乎对着陈樾吼了出来,气愤、难过,带着歇斯底里地质问。
陈樾喉结滚动,不知道安慰什么,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第14章
桑傩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脸色沉了沉,摘下眼镜攥在手里。他喉结滚动,最终从嗓子里挤出一句略带沙哑的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桑傩额角的青筋异常明显,陈樾知道桑傩已经在克制着这种情绪,他没有生气,刚刚的委屈更是转瞬即逝,他长舒口气,有些牵强地笑了笑。
“正常,能理解,有些话憋久了堵在心里会更难受,缓一缓,一会儿回去休息吧,案子转回刑侦有他们查。”陈樾东捡一句、西捡一句,凑出一堆没什么逻辑的话。
桑傩点点头,陈樾换了个位置不再盯着桑傩,桑傩的经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陈樾说再多都是站在制高点审视别人,不礼貌还讨人嫌。
桑傩这个性格,除非他自己敞开心扉,否则没人能帮他。
痕检那边处理完,宋昭过去叫桑傩,陈樾站在楼梯口,能看见两人闲聊了两句。
桑傩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只有面色在苍白的基础上被风吹得发出不自然的红。
桑傩走过来,眼睛紧盯着陈樾,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烦躁。
陈樾喉结滚动,两人之间气氛微妙,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桑傩,桑傩回家后在药匣子里翻了又翻,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他受伤了,递给他一瓶治疗跌打的喷雾。
陈樾盲猜是宋昭跟桑傩说了什么,喷雾拿在手里,心里乱成一团。
这喷雾的味道很大,陈樾没办法去卧室喷,准备脱掉衣服去洗手间,他的卫衣好穿不好脱,尤其是一做大动作就觉得肉疼,他在沙发边扭了好半天才把衣服从脖子上拉下去。
桑傩盯着他,周身的氛围阴森森的,陈樾灰溜溜钻进洗手间,喷完药火速拎着衣服回卧室,怕桑傩觉得他是在故意耍流氓。
桑傩给的药很好用,陈樾第二天一早果然没那么疼了,不过淤青还在。
陈樾原本还在想总做同样的早餐桑傩会不会吃腻,结果桑傩早早被饿醒,自己起来把早饭做了,甚至还留了两份给他和闻宿。
味道还可以,就是卖相太差,不过吃人嘴短,陈樾美滋滋地把沙拉酱抹在看不出蛋黄蛋清的煎蛋上,然后夹到稍微有点过火的面包片里。
这种东西,估计也很难做的难吃。
弑杀者的情况没摸清,又闹出假弑杀者的案子持续发酵,陈樾的手机几乎被人打爆了,不是上级领导在催,就是各路媒体争抢着想得到第一手报道。
异侦队门口,陈樾的车被一众媒体逼停,保安出来维持秩序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陈樾控制着车速进院,记者也跟着挤进来。
“这场面你应该很熟悉吧。”陈樾想到桑傩被各路记者簇拥采访的场景,不由得觉得新奇。
也许用不了多久,当日的新闻就会同时出现他们两个的身影,热搜话题会被带偏,有人会疑惑画家桑傩为什么会加入异侦队,为什么会从异侦队队长的车上下来,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
“需要我帮忙吗?”桑傩问。
“怎么帮?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指不定要在这守上几天。”陈樾已经习惯。
“我可以同时更改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忘了到这里的目的,并产生回家的念头。”桑傩的语气稍稍有些冷漠。
“你要是想被处分可以试试。”陈樾叹口气,“不用这么极端,他们拍不到东西不会乱发的,但是你,也许会被他们编排一下。”
陈樾车里有一次性的口罩,他抽出来递到桑傩手边。
桑傩看着,接到手里撕开包装。
两人顶着一堆话筒下车,身后是各路媒体的追问,譬如:如果异侦队不能抓住假的弑杀者,那么造成的动荡局面如何处理?异侦队又是怎么区分真假弑杀者的?对待弑杀者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如果之后出现其他模仿者,异侦队是否会继续无作为?
有些时候都不是陈樾不能回答这些问题,而是这些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他去茶水间泡杯咖啡压压惊,顺道给桑傩带了一杯。
桑傩没有拒绝,盯着纸杯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眼神带着试探和打量,他声音不大:“你对弑杀者是什么看法?”
“看法?”陈樾抽出一张椅子在桑傩身边坐下,他小抿一口咖啡,回答:“祭夜的叛徒?对生命没有敬畏的变态杀人魔?这都是大众的看法,如果他能证明他杀的人确实是祭夜暗棋,那他何尝不是一个救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