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找不回来的99页日记像执念一样徘徊在心头,贺青书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当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在下一个巷口时,被突然冲出来的几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拦住。
“就你一个人?”其中一个男人说着,四处看看,没看到其他人于是继续问:“程家那小子呢?”
贺青书立刻警惕起来,把日记放进书包里冷眼问:“你们是谁?”
男人甩着膀子活动身体,凶神恶煞地说:“少问,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这条路贺青书走过无数次,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说心里不慌是假的,只能故作镇定,暗暗地观察道:“你们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领头的男人说着走近,拳头捏得咔咔响:“揍你啊,有人让我们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交往的,特别是程家那个野小子,哦,他不姓程,好像姓江来着。”
江凉?难道他骚扰暗恋江凉的事已经传到学校外面了吗?贺青书不说话,咬着牙瞪回去。
“你想怎么挨揍?”男人说着嘲弄一笑:“一个一个来,还是大家一起上?”
贺青书继续保持沉默,默默地观察局势,思考着怎么才能全身而退,想掏手机报警才想起来手机没电。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男人咄咄逼人:“以为不说话就不用挨打了?”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贺青书退无可退,只能拼进全力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体型上贺青书没什么优势,但论敏捷度还是贺青书更胜一筹,这些男人虽然看起来身强力壮很唬人,但打起架来只会用蛮力。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时,贺青书被结结实实地打了十几下,现在他已经能熟练地闪躲。
但到底还是对方人多势众占了优势,贺青书再敏捷再有技巧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以贺青书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收场。走之前,对方还留下一句警告,让贺青书离江凉远点。
远离江凉……
是啊,他本来就不应该突兀地进入江凉的世界,早该识趣地远离江凉,如果早点想明白,也不会让江凉无故卷进同性恋的风波。
江凉拿他当很好的朋友,他却对江凉存在龌蹉的肖想,辜负了江凉的信任,他亲手毁了他的月亮。
夜已深,虫鸣阵阵,偶尔开过一辆车,偶尔路过一个人,却没人停下来看一眼。
当冷风刮在脸上,撕开还没愈合的伤口时,贺青书一度以为自己会马上死掉。
立刻死掉也挺好的,反正除了李月仙也没人会挂念他,与其面对终有一天要先送走李月仙的残酷事实,还不如先走一步。
贺青书不知道自己是躺了多久才能站起来走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医院的,全身都被冻得没什么知觉,只是一味麻木地走。
到李月仙病房时病床前围了一圈人,贺明也在,还有一些贺青书只见过一两面和见都没见过的亲戚。
“现在的情况只能做手术。”主治医生眉头紧皱地看向贺明,见贺明一脸犹豫目光闪躲,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病人现在的情况是脑室出血,如果不及时做手术脑室出血量增加会引起脑室系统阻塞,脑积水……”
“没那么多钱啊……”贺明犹豫不决:“能做手术肯定要做啊,要不医生你看看,我们情况那么困难能不能给我们免去一点手术费?”
医生:“没办法,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们看不是我不想让她做手术,实在……”贺明说完摊手看着那些亲戚,一度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拿不出钱医院不给做。”
其中一个亲戚先表态,神色为难地递出200块:“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交学费,只能拿出这些。”
“我爸也在住院,这100贺哥你别嫌少,我也……”另一个中年男人一脸为难:“没什么办法,钱都在媳妇那里。”
几个亲戚拼拼凑凑地凑出800块后都找各种借口离开了,800块完全不够手术费用,贺明收了钱却没什么行动,守在病床边数钱。
李月仙已经在醒了,但只是沉默地躺着看天花板,见状贺青书走过去替她摇起床位。
“你小子怎么搞的?又打架了?”贺明说着,下意识地把钱塞到外套口袋的最里层:“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你李月仙都够我操心的了,你又来添乱。”
贺青书充耳不闻,一言不发地喂李月仙喝热水。
李月仙皱着眉头,替贺青书整理凌乱的衣服:“青青,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被欺负了?”
贺青书低头不语,李月仙没再追问,只是嘱咐道:“休息一下去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再开点药擦擦。”
贺青书沉默点头。
“打了谁家的孩子?家长要赔偿吗?”贺明开口就是不耐烦的质问。
贺青书动了动嘴,余光暼见李月仙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还是没说话。
看着贺青书的伤口,贺明啧啧摇头:“要赔偿别找我啊,我没钱。”
贺青书暼了一眼贺明懒得说话,忍着剧痛给李月仙买来一碗皮蛋瘦肉粥,只吃了一口,李月仙就直摇头拒绝说吃不下了,让贺青书自己也吃点。
塑料餐盒不保温,贺青书吃的时候粥已经微微发凉,皮蛋和瘦肉被凉气激起一阵淡淡的腥气,贺青书全然不觉一般地一口一口吃着,李月仙就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等贺青书看过去时,李月仙又只是安静地笑笑。
贺明中途走出病房好几次,和人鬼鬼祟祟地打电话,时而骂骂咧咧地说一句钱会马上还的别催。还钱这话说了好几年,赌债却越累越多根本没有还完的趋势。
每次接完催债的电话,贺明都是一脸愁容烦躁不安,但这次看起来不太一样,回到病房时贺明居然心情很好地吹着口哨。
贺青书趴在床边守着睡着了,李月仙却异常清醒,见贺明进来主动开口,语气郑重而严肃:“贺明,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贺明回头看向李月仙,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李月仙挣扎着坐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至少一定要让青青把高中顺利上
“不是一直都是你管他妈?”贺明心思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发消息:“从小到大我管过他几次?他那倔样从小不服我,能听我的?”
“你是他爸。”李月仙强调:“再怎么不想负责,他也是你生的。”
“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贺明不以为意,说着电话又响起来随即敷衍地说:“我接个电话。”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贺青书是被疼醒的,腰上被踹出来的那块伤已经淤青得发黑,正要起身就找医生看看,转身就看到病床上的李月仙脸色发白。
雪白的床单湿了一块,鲜红的血迹从床单蔓延到被套,李月仙干瘦的手腕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往外不断地流血。
诊断结果是割腕自杀,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期,加上因为中风李月仙的身体本来就十分虚弱,最后救治无效宣布死亡。
听到医生宣布死亡的那一刻,贺青书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脚底虚浮撑住床头柜才能勉强站住,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只剩一阵阵轰鸣。
再醒来时贺青书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贺明正吵吵嚷嚷地打电话,在和丧葬服务机构讨价还价。
李月仙的葬礼办得很简单,贺明连夜打电话一个个通知亲朋好友,因为贺明人缘极差,去别人家吃席从不随份子,还经常以各种理由借钱去赌博且从来不还,久而久之,在大家眼里变得和地痞流氓无异,最后愿意来参加葬礼的没几个,收的份子钱甚至不够抵扣办葬礼的支出,散场后贺明全程黑脸。
“妈的,老的小的都是讨债鬼。”贺明猛吸一口烟,拿起收到的现金又数起来:“现在好了,办个葬礼本钱都收不回来,早知道就不办了,弄个棺材装起来摸黑埋了,也总比亏本好。”
贺青书默默地在一边收拾,皱眉屏蔽贺明不堪入耳的话。
自说自话不够解气,贺明说着转身看向贺青书,语气不善地撒气道:“还有你,学校那边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说你骚扰男同学,让你在家里好好反省,你他妈的好的不学,居然去给老子搞同性恋?”
“不关你的事。”贺青书看也不看贺明一眼:“下次学校再给你打电话,你可以不接。”
“你以为老子想管你那些破事?”贺明越说越气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写的那些变态日记,老子再多看一眼都要瞎眼。”
贺青书顿住,直直地看向贺明:“你怎么知道我的日记?”
贺明短暂地愣了几秒,而后心虚地放大声音:“你他妈的人都是我生出来的,有什么是你老子不能看的?”
“你把我的日记给别人了?”贺青书沉声质问:“是不是?”
“没有!”贺明矢口否认:“我没事拿你的日记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