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是谁在玩这种小孩子的恶作剧?
乔雾气呼呼地往外推开窗户——
木屋的小别墅,造得并不高,窗台离地也不过三米。
捷里别尔卡的主干道已被大雪覆盖,路边的基础设施都有点老旧,被缠着各种线圈的电线杆像是不堪重负,歪歪斜斜地立在路边,有半截已被埋在雪里。
一盏昏黄的灯泡光秃秃地悬在电线杆的最顶端,而路灯下,苏致钦穿着一件黑色的柴斯特大衣,暗色的马甲,白色的衬衣,打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左手插在衣袋里,带着黑色的皮手套的右手上里还揉着一小团雪。
如墨泼色的夜空下,是白寂无垠的雪地,她在呼啸的风声里,对上他的视线。
昏暗的路灯下,碧绿色的瞳孔眸色晦暗,似有黑潮涌动,恍惚间给她错觉,他看起来像是已经等了她很久。
但很快,苏致钦的眼帘弯了一下,对视里浓稠的情绪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将手里的雪团随意往地上一丢,后退了几步,然后抬了抬下巴,弯着唇对她不轻不重地吹了个口哨,轻挑散漫又不羁。
有细雪落在他深色的发梢上,柔暖的昏暗光线在他的发丝上镀上一层如同童话版的光晕,不真实地像是在做梦。
可乔雾扶在窗楹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耳朵被刚才的口哨声刮得又痒又麻,她抿了抿唇,想问他是打算干什么。
窗下的苏致钦忽然朝她伸出双手,对着她笑,跟她说:“乔雾,跳下来,我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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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雪,像松软的馒头,在夜晚中隐隐透着暗蓝的色彩,厚实的防雪靴踩在雪地上,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乔雾踩着苏致钦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
昏暗的路灯下,男人的背影挺拔硕长,他人高腿长,步子又迈得大,乔雾在平时就要很费劲才能勉强跟得上他,更何况,她现在脑子有点晕,也许是早上从莫斯科过来的时候就没睡好,也许是从三米高的窗台跳下来,掉进苏致钦怀里的瞬间,被他不经意熨帖在额角的亲吻烫得有点发昏。
她忽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妈妈跟她讲的一个童话故事。
童话里的莴苣姑娘不顾巫婆的反对,在高塔上跟王子相会,只因为她在孤寂无人的城堡里听见了对方的歌声,听见他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最后哪怕被巫婆剪掉秀美的长发,被赶出衣食无忧的高塔,她也在所不惜。
乔芝瑜在讲完童话之后,曾经问过她,言言,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她当时答非所问。
——“如果是我的话,听到王子的歌声,我选择睡觉。”
她记得妈妈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她是个坏小孩。
虽然乔雾知道,三米的高度,不可能、也不应该让莴苣姑娘有爱情,但偶尔,如果只是短短的一个晚上,让她做一次好孩子,也不是不行。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男人回过头,停下脚步,示意她跟上。
她气喘吁吁地小跑了几步:“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他们已经远离了蒙德斯基的别墅群落,正往主干道的大路走。
昏黄的路灯下,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田野旁边。
苏致钦打开后备箱的那一瞬间,乔雾被映入眼帘的各种形状制式的枪支,震惊得目瞪口呆。
像是各种特工电影里的地下武器库,越野车后备箱里的装备,虽然布置面积不大,但从枪械种类上来说,竟丝毫不逊于各种动作电影里的配置。
男人脱下那件柴斯特大衣、黑色的西装外套,露出套在双肩上的枪夹,乔雾的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四个字——“西装暴徒”。
苏致钦的身材比例极好,倒三角的肩背挺拔,肌理分明的腰则劲瘦有力,腿长而直,西装革履的打扮不属于任何T台的模特。
尤其是,当这个从不需要走T台的模特,开始漫不经心地在武器库里的刀架上挑选趁手的刀具时,更是将“暴力美学”四个字,精准地诠释了极致。
防雪的中筒靴踩在后备箱沿上,他从靴筒里将原来的短刀抽出,干练地丢回到刀架上,换了一把锯齿状的填进去,一抽一塞间,手背的骨线绷起,又回落。
然后,他从两侧的枪夹里分别取出手木仓,收进后备箱的皮箱里,解下枪夹,再是马甲的衣扣,领带,衬衣——
有细雪落在他赤//裸、白皙的肩上,然后又在顷刻间融化。
呼吸起落间,绷紧的小腹肌肉上有几道明显的青筋,透着极富有荷尔蒙的力量感。
他在皮箱里翻出一件黑色的、宽松的带帽卫衣,以及一件黑色的皮夹克。
他换衣服的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每一个动作都迅捷凌厉,干脆利落。
直到他从皮衣的口袋里翻出一盒烟,他捏着烟盒,轻轻摇了摇,在听到里面有“沙沙”的晃动声之后,满意地弯了一下唇,他抽了支烟,咬在嘴里,用后备箱角落的银白铝壳的打火机点燃。
这是乔雾第一次看他抽烟,她怔怔地看着颓废而危险的荷尔蒙在蓝色的火焰里燃烧,化成一缕看不见的灰烟,却无孔不入似地钻进她的各种知觉里,将她的心脏敲得砰砰作响。
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头,苏致钦垂着眼帘,额角的碎发随意地搭在眼皮上,皱着眉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带着柠檬草香的烟草将身体的热量重新点燃。
他缓而慢地吐出烟,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隔着缭绕的烟雾,那双碧绿色的瞳孔里微笑着慵懒地撞进她的眼睛,像午后休憩完伸懒腰的猫,原本清朗的声线,是染着烟气的微哑。
“如果我说私奔,你去不去?”
第42章 摩尔曼斯克的极光-42
041
车前灯射出来的两道光柱,照亮前行的路,有风雪迎面打在车前玻璃上,被雨刮器均匀地扫除。
越野车在莽原里翻山涉水,轧过冻结的冰面和被白雪覆盖的枯枝,惊掠夜鸟,鸦羽振翅,在黑夜中能听见桀桀的恐怖叫鸣。
偶有夜风吹开蒙在皎月上的薄云,借着月光能依稀判断出越野车在往森林的深处开。
路易斯躺在后座,憨憨地打着快乐的呼噜。
“你还冷?”
苏致钦伸手过来想捏她发红的耳朵。
乔雾敏锐往旁边一避,捂住耳朵不让他碰,尝试着转移话题:“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等风向变成西南风,不然夜猎的时候会很冷。”
夜猎?
所以好好的大晚上不睡觉你带我出来打猎?
请问你是不用睡觉、不用休息的吗?
乔雾揉了揉已经退烧的耳朵,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默默计算着自己现在的剩余电量还够待机几个小时。
黑暗中,乔雾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她学过地理,知道风向不会轻易变化,所以倘若如果非要达成西南风的条件,说明苏致钦多半是想要找一个地形合适的地形位置停车。
迎着风雪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越野车最后停在一个山坳脚下,三面环山,形成了一个绝佳的避风点,就连夹着雨的雪粒都比路上要少,稀稀疏疏地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乔雾打开车门,路易斯先她一步从后座窜上前,敏捷地跳下了车。
整个山谷静谧到能听见有呜咽的风声低啸而过,伴着夜鸟的嘶鸣,无端有种恐怖电影氛围。
皎月出云,借着淡淡的月光,她能勉强看见方向。
苏致钦打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提出一个巨大的、鼓囊囊的登山包,他拉开登山包的拉链,往里面掏了两下。
“接着。”
黑色的系带小绒布包丢过来的时候,乔雾一时之间没预估好重量,差点接不住脱手。
绒布包里的东西沉甸甸的,有长条的管身和有弧度的折角。
似乎是……
她迫不及待地拉开系带——
“根据你手的大小,单独做了调整,耽误了点时间。”苏致钦低着头,在最后检查行装,“枪膛里一共三发子弹,自己算好。”
借着月光静静地打量着躺在手里的东西——银质的手木仓,枪身很沉,流线型的设计,枪管的顶端已经装好了圆形的消音器。
社会主义守法好公民乔雾第一次摸到真木仓,愣住:“可是我又不会——”
苏致钦:“不是让你打猎,是以防万一,让你防身用的。”
乔雾:“……”
我怀疑你在看不起我。
苏致钦侧眸看了她一眼,弯了一下眼睛:“当然,我觉得你应该用不上。”
乔雾:“……”
行吧,怀璧无罪。
她只要不开枪,单纯保管,那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社会主义守法接班人。
乔雾取出绒布袋里的枪夹,摸索着将枪别在腰上,她需要做一点表情管理,才不至于被身边的人发现,她现在跃跃欲试的心情,毕竟她并不会承认,白天看见莎娃的时候,她在馋她的兔子之余,也馋过她绑在腿夹上酷酷的手木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