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乔雾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冰冷的液体从喉管滚落,高浓度的威士忌让她的大脑有一瞬间异样的清醒。
  她张了张唇,半响才轻声道:“我根本不需要对他用心。”
  少女柔润的唇瓣上沾着一点酒渍,相比起上唇,她的下唇更饱满,有果冻似的肉感,粉润鲜嫩得像是玫瑰上的晨露。
  苏致钦将目光落在酒杯上,里面大块的冰还未融化,威士忌却只剩了四分之一。
  杯壁上留着一个淡淡的唇印,唇形饱满,她口红的颜色粘在上面,又朦胧又暧昧。
  他盯着唇印,出了回神,然后才重新将酒倒满,握着杯壁的手,不动神色地用大拇指在她的唇印上,轻轻抹了一下。
  乔雾不知自己说的话是否令他生厌,却见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沉默地饮着酒,酒杯被重新放到桌面上的时候,敲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苏致钦薄软的唇瓣被酒精润湿,他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唇角的酒渍,喉结来回滚了两遍。
  乔雾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苏致钦拇指触过的唇角,颜色却似比唇中还要更艳一些。
  她别开眼,缓缓地将嘴里余留的酒精气息吐出来,这人明明穿得一丝不苟,衣冠楚楚里明明有一种精英的禁欲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无端有一种外放的甚至浪荡的色气。
  “乔雾,我后悔了。”
  苏致钦摘下眼镜,没有任何玻璃镜片阻隔的碧绿色的瞳孔被完整而清晰地暴露在她眼前,如同迷雾森林里不知深浅的幽湖,神秘而危险。
  他静静地看着她。
  东欧人的五官本就立体,他眉骨高眼廓深,英挺的鼻梁像是被罗丹雕刻,浓颜美人近距离对视的时候,扑面而来巨大的侵略感像是能吞噬人。
  乔雾被看得招架不住,本能地开始怀疑酒精过高的度数,是否令她察言观色的能力离家出走。
  “如果接下来我不让你喝酒的话,你怀里的时间指针能不能拨快一点?”
  “当然可以,只要您许愿,先生。”
  “那我许愿,”他好整以暇地晃动着杯子里的伏特加,冰块撞击背壁,发出清亮悦耳的“叮叮”声。
  在乔雾满脸的期待里,男人漫不经心地掀起了眼皮。
  “我希望明天,快点开始。”
  第6章 莫斯科的雪-6
  006
  车内是诡异的沉默。
  汽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郊外驰进了市区,而夜幕也跟着降临在了面前。
  万籁俱寂,星光满天,长街的灯一盏一盏迎面飞掠过来,又一盏一盏迅速倒退离开,城市的道路如同一条闪闪发光的长河。
  苏致钦再次转脸看向窗外,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在车窗玻璃的倒影里,竟显得格外清亮、深不见底。
  男人侧脸干净的下颚线,在飞逝而过的灯影里,清冷如水。
  考虑到以后还有三年要相处,乔雾决定硬着头皮追问:“先生,我并不是在跟您开玩笑,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知道您的喜好。”
  除了眼前的身体报告,她对他一无所知。
  虽然协议明令她不能过多去探究他,但私下打听跟当事人愿意主动告之,应该是两码事吧?
  乔雾决定在违约的边缘试探一下。
  苏致钦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微微弯起的眼帘,显然油盐不进。
  乔雾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
  “先生,您这样会让我很担心被提前辞退的。”
  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无聊,苏致钦重新带起眼镜,低头翻看起文件来:“我的建议是,与其费心思弄明白我的喜好,不如你保持现状,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喜好而抹杀掉你那些令人心动的特质。”
  乔雾:……
  如果撒谎成性、坑蒙拐骗也算令人心动的特质的话,那你喜欢人的口味还挺独特的。
  乔雾偷偷翻了个白眼,正在心里腹诽,却意外地发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停在了一家私立医院的门口。
  乔雾:?
  要干嘛?
  正犹疑间,有黑影自头顶落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苏致钦俯身靠近,那双漂亮得如同宝石般的瞳孔近在眼前,直到——
  微凉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乔雾,你生病了。”
  乔雾下意识抬手想要拨开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但想到自己好像是不可以拒绝他的要求的,于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屈了屈,最后也没抬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发烧,但比起早上见到阮翌那个傻逼那会儿,她已经好多了。
  毕竟高浓度的酒精,作用到她的大脑,至少能让她打起精神,像个醉汉一样生龙活虎。
  她不想病怏怏地惹未来雇主不快。
  但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被对方拆穿,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异样。
  视线落在私人诊所的招牌上——这是莫斯科众所周知最贵、最黑心的医院。
  被赶鸭子上架的乔雾有点委屈。
  “先生,我没有钱。”
  俄罗斯虽然公立医疗免费,但一个小病就要排上一个月的队这种情况遍地都是,所以她以前身体不舒服,都只是去药店随便买点药吃。
  她垂着眼帘:“我也不想预**个100万。”
  苏致钦的视线落在她发顶的乌旋上。
  少女的体温发烫,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体已经微微发抖了好一会儿了,可怜巴巴地就像一只在雪夜里流浪的小狗。
  苏致钦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称得上耐心。
  “诊费和药费,我会承担。”
  “那能把这些直接折现给我吗?我身体很好,晚上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苏致钦平直的声线有些硬:“你脑子是被烧糊涂了吗?”
  “如果你的病明天还没好,那从明天开始,就算工伤,工伤会有额外的补助。”
  乔雾为他的慷慨眼前一亮:“比如?”
  苏致钦:“一天一万美金。”
  乔雾双手合十:“您可真是大善人。”
  苏致钦:“从你的一百万里扣。”
  乔雾眼睛的星星坠落了:“先生,您知道工伤在劳动法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苏致钦让司机拿了一顶帽子,盖在了乔雾的头上。
  “雇主方的合法权益在雇佣方的工作时间内受到了伤害,就叫工伤——因为这会导致他无法正常地履行他的权力。”
  乔雾:“……”
  乔雾一脚迈下车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冷风把她的脑神经都吹成了浆糊,就连眼前的雪地都开始模糊。
  后来再发生什么也记不清了。
  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微凉的、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脸颊,就像小时候每次发烧的时候,妈妈都会盖在她额头的毛巾。
  乔雾下意识地把脸上往妈妈的手边凑了凑。
  一下子心就变得很安定,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
  乔雾是被耳边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眼来电人。
  是晓静。
  她侧了个身,把手机压在耳朵底下,按了接听的同时,还不忘拉高被子,盖住了脑袋。
  她租的小公寓窗帘并不厚重,阳光热烈早晨,漏窗而入的光线总是会晒得人眼睛痛。
  晓静张口就问她二十万哪来的。
  她早上醒来看到她的转账,简直不可思议。
  乔雾没怎么犹豫,就把来龙去脉跟对方说了一遍,毕竟两人多年好友,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
  她没睡醒,说话吐字都懒洋洋的,只有在提到阮翌的时候,才找回了点愤怒的情绪。
  晓静听完拳头都硬了。
  “这狗东西,怎么还有脸来欺负你呢?”
  “要不是他爸爸不要脸从你手里骗你妈的遗物,你用得着现在过这种日子?”
  晓静对她的行为不做丝毫的道德评价,只安慰她:“入场费那边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替你办好手续了。”
  乔雾道了声谢。
  她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换了右手拿手机,左手垂在被子上,手背上青色的经脉处有个小小的针头印。
  乔雾:?
  昨晚苏致钦把车停在了私人医院门口,然后——
  她皱着眉头慢慢回忆,目光下移,看着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好的睡衣,陷入了沉思。
  晓静:“那那位好先生,他长得帅吗?”
  对方在电话那头叫了她好几声,乔雾才渐渐回过了神,她反复回想昨晚的事情,自然回答得也就心不在焉。
  “还可以。”
  晓静来了兴趣:“那他现在人呢?”
  对啊,人呢?
  客厅里有脚步声。
  “不说了,我有点事。”
  乔雾匆匆挂了电话,几乎是跳着下了床,一把拉开房间门,她在看清客厅里的男人的时候,下意识想要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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