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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一开始喻听舟请了人看照着,被喻兰舟烦躁地逐开。
  第四天时,喻寄枝到访。
  喻兰舟倦怠地去开门。
  一进门, 喻寄枝便对她的状态持着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一般,问:“怎么这样了?被那个小姑娘惹的吗?兰舟, 我早跟你说过, 你们不太合……”
  喻兰舟有气无力地撑着额侧, 打断她,问:“您什么事儿?”
  “之前不是和她断干净了吗?现在怎么又缠在一起了。她纠缠你?”
  喻兰舟皱着眉,随后勉强笑了一下, 问:“她纠缠我什么?我有什么可值得她纠缠的?早就被您抛弃过无数次的我有什么值得被别人纠缠的?”
  “再说了, 不是她纠缠我, 是您的女儿,我,喻兰舟, 在向她求爱, 不是她缠着我不放,是她不要我了, 是我缠着她, 求着她跟我在一起。”喻兰舟无奈着强调重申,嗓子因干哑而有些发声困难, 语气却越来越激烈, 问到最后起了一阵咳,手掩着唇。
  “舟舟……”喻寄枝喊她, 走过去拍捋着她的背。
  喻兰舟躲开她的手, 说:“别这样叫我。”
  她不想听陈燃以外的人这样叫她。
  其她人是拥有的越多,害怕失去的越多。譬如喻寄枝这样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陈燃不是。
  她拥有的再多, 好像也会为自己倾尽所有。
  喻兰舟无法再忍心推开她。
  喻寄枝大概能明白,自己在陈燃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但她也不禁担忧地问:“你们能走到多远?”
  喻兰舟心内烦躁无比,垂着头,双手无力地插在发间。
  她知道,她知道。
  但她想不出来答案。
  喻寄枝离开后,喻兰舟再一次看着手机里陈燃的微信头像。
  自己想不出来答案,她想,把问题交给陈燃呢。
  她能不能为自己解答?
  片刻后,喻兰舟拨过去语音电话。
  陈燃换了铃声,由过去的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变成了她的自作曲“生命”。
  陈燃的声音在手机听筒里再一次唱着“千千万万次心动”。
  响了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十几秒对于陈燃来说,是胆战心惊的。她多怕喻兰舟说“陈燃,我们断了吧,我们结束了”。
  她听说喻兰舟好几天没去上班。
  她跟屈柏诉说:“我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逼她逼得太紧了。”
  她又开始想:喻兰舟对她什么情感她都要了。
  现在,她忍受不了了,问:“舟舟,你想好了吗?”
  喻兰舟缓了一会儿,才说:“陈燃,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先给出你的回答,好不好。”
  “好。”陈燃恳切地答着,她希望自己在这场考试中,是满分的成绩。
  喻兰舟认真问:“你有想过45岁的你和60岁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吗?”指尖在桌上的咖啡杯水渍处打着转,在犹疑,在不安。
  心像在悬崖上。
  几秒的沉默。
  陈燃的沉默使她的心在这几秒之内快速跌坠着,没被答案接住。
  喻兰舟没能抗住,先挂了电话——陈燃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能走到最后。
  在那几秒钟的沉默之中,她好像被陈燃处决了一般。
  喻兰舟捂着心口,有些难喘过气来。
  陈燃的电话重新拨过来。
  喻兰舟手抖着按下接听,听到陈燃说:“舟舟,你是不是没有想过,我有多爱你?”语气是心疼是痛惜是爱恋。
  她的声音犹如一剂强心针。
  喻兰舟笑着,眼泪却沿着泪痕滑落。
  陈燃继续说道:“我待会儿发给你一个链接和邀请码,你可以去看一看我对于你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是一幅署名‘超爱圆周率’的图,我画的。”
  “嗯。”喻兰舟低着头,她的右手一直搓着左手手掌心,紧张到汗一点点渗出。
  她点开那个网址,页面跳转到一个网页,名字叫作“留恋处”。进入的流程繁琐得令人心烦和忐忑。
  一进去,头图是两个人,喻兰舟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和陈燃在24年年末新年交响音乐会上的合作图。
  左边是整理得条目非常清楚的目录,分为cp同人图、文、磕糖、闲聊。
  那时候2399被喻兰舟几次围剿,几乎寸草不留,陈燃花钱就偷偷地建了这个网站。
  喻兰舟在图画那页翻找着,眼花缭乱。
  翻了几十页,看到了一幅两个人在温馨小院里的场景:陈燃在浇花,喻兰舟腿上捧着本诗集阅读,一只白色小狗卧在脚边。她们的窗外是蓬勃的绿野,
  特殊一些的是,两个人都白发苍苍。
  上传时间是一年多以前。
  陈燃的声音在听筒中有些失真,她说:“舟舟,我画得不好,只学了半年。之所以想学画画,是想画出我脑海里一直存在着的这个场景。我想过和你的很久很久以后的,想过很多次。在监狱里时想,追求你的那段时间在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想。从遇见你的那刻,就好像一直在产生这样的想象。”
  喻兰舟听着,陈燃似乎在电话那端写着些什么,铅笔的唰唰声响着。
  心也被一下一下勾着。
  片刻后,陈燃给她发来张照片,是她在短促的时间内写下的一封信。
  陈燃说:“有些话,好像还是用书写出来的方式,更流畅、正式一些。”
  喻兰舟看着,陈燃清秀的字迹在暖黄的灯光下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温暖:
  【致最亲爱的舟舟:
  当提到45岁的陈燃和60岁的喻兰舟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喻兰舟耳边可能会出现的银白发丝,和你旁边同样有着银白头发的我。
  世间事是白云苍狗,一念之间。
  你爱我的时候,我是二十岁,三十岁,六十岁,九十岁。
  你不爱我的时候,我就只是一块石子,一棵枯草。
  我承认我的幼稚,也曾洋洋自得于我的自私的心。
  我甚至希望过那些喜欢你的人,她们都是快时代的路人,留恋于你的美丽却不会为你而长久驻足;只有我,爱你的意气飞扬的时刻,也爱你的暮年与苍老。
  从前读书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一句: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对于天地岁月来讲,我们也是其中朝生暮死的蜉蝣。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人生短暂而漫长,我们相爱的时候既是一瞬也是一世。
  光阴一念十五载,疾病和苍老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只希望,我和你共同老去,又共同新生。
  当你60岁的时候,我是60岁。
  当你90岁时,我也是90岁。
  当你不在的时候,我与你一同消散。
  我这辈子,只活一个喻兰舟。】
  纸张不大,字体到最后有些拥挤,笔锋却坚易决绝,没任何犹豫。
  喻兰舟看到最后,眼里只剩下最后一句:我这辈子,只活一个喻兰舟。
  像一枚滚烫的烙铁,在她的眼中心中烙下不能毁灭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少年人的爱吧,是喻兰舟所热烈渴盼着的爱。
  在这一瞬间,是真的,就足以慰藉一生。如果要拉拉扯扯痛苦百年,不如尽飨能够欢乐的时刻。
  喻兰舟相信,她承受得起。
  或许,她也应该再给陈燃多一些信任。信任没有人会比她更爱自己。
  “陈燃,我们见面吧。”喻兰舟的眼前被泪水遮蔽住,像一场温润的瀑流。
  在这个夜晚。像一场私奔。
  逃开一切。
  逃开噩梦。
  “好。我去接你。”陈燃发白的指尖攥紧手机,温柔问着,“我们去哪里?”
  “你来决定。”
  见面时,喻兰舟微微低头,锁骨被泪水打湿,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一片。
  “抱一下我。”带着落泪的温度的话。
  陈燃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脆弱的喻兰舟,仿佛一个否定的音节都会使她整个人魂飞魄散。
  她好想拥有她,好想能把她一遍遍抱进怀里,听她所有的哭泣,了解她所有的委屈和苦痛。
  她们一起奔在夜晚的原野之上。
  “星垂平野阔”本该是悲,但爱人温暖的双手,使物与景都散发着莹白的光芒。
  “陈燃。”她喊她,说,“别不要我。”话很认真,她目光纯挚地盯着陈燃那双清澈的双眼,眼里也有清泪。
  “舟舟,看一眼爱一眼的人,是放弃不了的。”陈燃剖解自己的心声,“在这通电话之前,我想的依旧是,你对我什么情感都好,我都要。”
  喻兰舟眼睛颤一颤,这样好像,还是不对的。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把陈燃拉进车里,想向陈燃一一细数着自己有多爱她。
  不是说要去看谁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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