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编曲还有些细节不太流畅,我再试着调整调整。”陈燃笑着举手问,“有志愿者吗?”
仇芳拿抱枕砸她:“你去跟你的录音室过吧,今晚我跟平安睡。”
苏平安也站起身,“我也去。”
“那我也去吧。”仇芳跟着说。
“你别去,人多了也乱。”苏平安把她推回去。
“呦呦呦,还不让我去呢,怕我当电灯泡啊。”
苏平安捂住她的嘴,笑着道:“说什么呢,你爱去就去,明天早上别起不来就好。”
哪里想到早上起不来的是她和陈燃两个人。
第二天上午,桃子提着咖啡,凑到徐婉面前,递给她一杯,问:“喻老师又熬夜了?看着有点眼圈。”
“估计又通宵了。”
“可不敢通宵呢,你得再劝劝她。昨天不是那个颂歌乐队的主唱,她就熬夜熬得进医院去了。”
“陈燃?”
“嗯啊。”
徐婉正要再说些什么,手机进来电话,她点头对桃子说了声“谢谢啊”,然后提着咖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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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喻昼拨来电话问喻兰舟:“妈妈,我听婉姐说姐姐在我们公司是吗?”
“嗯,她在。她没跟你说?”
“还没。”
喻昼隐瞒下陈燃已经两年多没再跟她联系了这个事实。
“妈,我听说姐姐住院了,你能帮我去看一下她吗?我有点担心她。”
“你照顾好你自己吧,不要只顾着学业。要多休息。”
“我知道的,妈妈。我没怎么看书了。”
“可我听柳姨说每晚房间里的灯都亮到深夜。”
喻昼故作活泼的语气道:“那是我忘记关啦。”
徐婉在一旁听着,等喻兰舟挂断电话后,问了一句:“那您要去看看陈燃吗?”
“不去。”
三天之后,徐婉在送喻兰舟回家的路上又碰见了陈燃,她守在下班的路口。
她发现陈燃出现在喻兰舟生活中的频次逐渐提高。
“喻……”
徐婉才刚喊出一个字,喻兰舟就示意她噤声。
车辆从陈燃身旁缓缓地开过去。
陈燃扭回头发现喻兰舟的车就又追出去。
直到那辆白色法拉利在夜色中已经开出去一百多米,她也没停下奔跑。
喻兰舟在后视镜中看见追逐的身影,才缓声对徐婉说:“停一下。”
疾病初愈后又上演这样一出追车戏码,她有些好奇陈燃在想什么,于是便问道:“有话说?”
陈燃重重点头。
她在出狱后拿到手机,下意识打开音乐软件去看自己的私信。Y给她发了消息:怎么不继续创作了。如果需要资金请联系我。
明明只是文字,可陈燃却看出了独属于喻兰舟的语气。
喻兰舟这人,询问别人问题时语气也很轻,她不怕别人不回答,不怕别人听不清。
他人只会提着耳朵听清楚她说的每个字。
所以她的询问即使是陈述句也更像是别人一定要回答的疑问句式。
喻兰舟,分明就是Y。
这是陈燃看上去如此厚皮赖脸不顾别人目光,求着喻兰舟给她指导曲子的倚仗和依据。
陈燃站稳步子,平复好气息,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徐婉,然后重新看向喻兰舟,说道:“我想重新给您一个关于为什么做乐队的回答——因为有人曾在我的评论里对我说过,组个乐队能把歌曲诠释得更准确些。”
她仔细盯着喻兰舟的神色,陈述着Y曾留下评论的歌曲里面的歌词:“我不想我所坚定的,全都失败了。”
时隔两年,陈燃问出了那个问题:“喻老师,您是‘Y’吗?”
“你在说什么?”喻兰舟蹙起眉,看上去有些疑惑。
陈燃没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撒谎的端倪,心里有些慌:
会不会是自己猜错了。
如果是自己猜错了的话喻兰舟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会不会一如既往地觉得自己在攀附。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喻兰舟的手搁在车窗升降按钮上,随时准备升上去。
攀附就攀附吧,陈燃不想轻易须臾之间就失去这得之不易的交流机会。
她放下不该有的自尊心,诚恳地向喻兰舟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和您闹别扭,不该话那么少。”
“别生我气了可以吗?”
“我那天不是故意不去的,我是很想去见您的。”
陈燃一股脑儿把心中的话说完,就看见喻兰舟的眉峰微微舒展,表情有所缓和。
原来她还是吃直球这套的。
一个“您”字,让喻兰舟又有距离感又觉得舒爽。
她发现她喜欢陈燃这样对她。
恭敬又臣服。疏离又亲密。
情感不多不少,不令人腻烦。
“您能听听这一首吗?我从来没给别人听过的这一首。”陈燃恭敬递出U盘,像捧提着一颗真挚的心,等候着喻兰舟大发慈悲。
指尖触碰到一片凉意,再一抬眼时,U盘被接了过去。
“谢谢。”陈燃大方笑着,同远去的车辆道别,“喻老师再见!”
喻兰舟在深夜点开那个名为“深海”的音频。
前奏是带着厚重的钢琴,伴随着低沉中沙哑的女声吟唱,像深海上随着波涛浮动的月光,静寂。
【我没有任何一个值得的清晨。
只有残存月余的咳嗽。
和手腕上捧出的海和月亮/
我没有一束值得的鲜花。
只有簇望别人的目光
和眼睛旁泛出的白色的粒盐/
我没有一个确定的未来
只有惊惧的等待
和那人逼近我时跳出的心脏。/
余息休止。余息未止。余息不止。】
这是一首带着自我失望的曲子,底色和过去的23一样,是悲凉的。
不过不再带着些独有的暖意。
“那人。”
喻兰舟掂量着这两个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第7章
第二天清晨,陈燃又守在喻兰舟办公室门口。
阳光洒进走廊里,几秒钟后,转角处走出一个女人。
一头波浪卷发,上身一件白色背心,外面穿马耳他蓝的西装,西装的纽扣并没有被扣上,而是敞开的,露出马甲线。看上去随性而自由。
此刻她正单手插着兜朝电梯走去。
在路过陈燃时,喻听舟往后倒退了一步,看清楚站着的人的面容时,疑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和眼前的人在喻宅见过几面,不过不知道姓名。
这不是姐姐口中那个小倒霉蛋儿吗。
“喻老板,是我。”陈燃笑,“我是颂歌乐队的主唱。”
“哦,哦。”喻听舟反应过来,为什么喻兰舟对自己的人说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这个乐队。
“等喻指挥?”
“对,我麻烦了她帮我看曲子。”
“你不是逢金的吗,跑到这儿来?”
“对不起,喻老板。我属于是灵感枯竭。”
“来喻指挥这儿就有灵感?”
“很多。”陈燃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行,来这儿有灵感那以后你就多来。”喻听舟打趣她。
又抬腕看表,问:“等多久了?”
“一个小时。”
“今天就别等了,”喻听舟笑,继而说道,“她今天不会来的。”每个月的15号,雷打不动的待在医院的日子。
“哦,好的。”
喻听舟微微朝她靠近,“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应该不是我能问的。”陈燃绽出一个笑容,“那我就明天再来等。”
“还挺有分寸。”喻听舟本来是想说“自知之明”这个词的,她盯着对面毫不怯场的人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燃。左耳陈,燃烧的燃。”
“行。我记下了。”喻听舟对陈燃眨了下左眼,脸上风情霎时一涌,类似于一个媚眼的性质。
陈燃知道,她只是在调侃。
第二天早晨,陈燃依旧等在同样的位置,没等到。
到晚上,试探性地去守了一下,竟然还真碰见了喻兰舟,穿白色长袖薄丝绸衬衫,里面是件白色吊带,和平日里穿衣风格迥异,但依旧透着不可冒犯的冷意。
尽管带着妆,陈燃却还是能看出她比寻常重些的妆容下脸色的苍白。
“在等我?”
“是的,在等您。”
喻兰舟走进办公室,陈燃还在门外站着,跟缕清瘦的风似的。身上是最简单朴素的V领白T恤,头发在霓虹夜色下像染了层浅绿。皮肤白得像块白玉,口上一点淡红。
打开灯后,喻兰舟微一撇头,示意陈燃进来。
办公室是扇形的设计,整体色调以深蓝色为主,落地窗的自动窗帘打开,月光也流照进来,清亮一室。
室内有着很特别的清冷的香气,像是杜松子,高级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