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裴知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妥协,“好吧,随你。”
他双手环着楚寒衣的脖颈,视线从他的眉眼一路描摹到唇角,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那么,仙尊想把血契的结契印烙在哪里呢?”
楚寒衣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喉结滚了滚,问道:“哪里都可以吗?”
“当然。”
得了他的应允,楚寒衣犹豫了半晌,最终才下定决心,冰冷的指尖抚上他的颈侧。
他轻轻将衣领扯开一些,视线落在那片洁白的皮肤上。
楚寒衣蓦地生出几分类似于紧张的情绪,他抬眼看了看裴知岁,仿佛想从这一眼中得到一些勇气,支撑他完成接下来的动作。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一边靠近,一边有些游移地想:好渴啊。
尖利的犬齿抵上肩颈上柔软的皮肤,楚寒衣正暗自思忖着该用什么样的力道才能在痛感最小的前提下刺破皮肤,便感受到裴知岁的手掌放在他的脑后,使了点力道向下压。
“你是小狗吗,舔什么?”裴知岁的声音混着笑意自耳畔传来,“使点劲儿。”
楚寒衣只好顺着他的意,使了力气咬了下去,留下了一枚新鲜的牙印。
鲜红的血珠自伤口涌出,楚寒衣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尝到了血的味道。
有点腥,有点咸,楚寒衣抬起头,垂眼看着自己的杰作。
“唔,”裴知岁动了动,问他:“结束了?”
“嗯,结束了。”楚寒衣点点头,抬手在空中勾勒了几划,三五下完成了一道契。
随着他的动作,一枚淡粉色的印记缓缓覆盖在裴知岁颈侧的牙印上,那印记不大,约莫只有婴孩的拳头大小,瞧着花纹的走势,像是一枚镂空的梅花。
楚寒衣眼神一动,神情有些微妙。
血契会在结契双方的身上留下一枚印记,而印记的模样有一定的概率会受到结契人心绪的影响。
也就是说,他方才无意识地想起了裴知岁的本体。
瞧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裴知岁摸了摸那枚印记,了然道:“梅花?”
楚寒衣点点头,问他:“你要看看吗?”
裴知岁轻快地道了一声“好啊”,随即毫不犹豫地上手扯开了楚寒衣整洁的衣领。
楚寒衣:“……”
他的本意是,若他想看,便用灵力弄面镜子给他照照,然而裴知岁显然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默默咽下了没说出口的话,任由裴知岁打量自己身上与他相同的印记。
裴知岁仔细端详了一会,忽然语出惊人道:“原来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楚寒衣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整理好他有些凌乱的衣领,笑得有些无奈。
“是啊,最喜欢你了。”
第68章 死卦
天地皆是一片虚无的纯白。
裴知岁与少年尹秋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一处,二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令人窒息的沉默流淌在二人之间,少年尹秋生偏头看了看他,试图打破这份沉默,“恭喜。”
裴知岁没应声,他伸直了一双长腿,双手撑地,微微向后仰了几分,姿态很是放松。
此处是他的识海,在这里他不受任何人掣肘,是以哪怕旁边坐着的是尹秋生的人魂,他也并不担心。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空茫,懒声道:“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事儿啊。”
少年尹秋生静默了一会儿,道:“什么时候去长宁?”
裴知岁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问道:“你这么急,长宁是有什么除了神骨以外的东西吗?”
少年尹秋生神色未变,平静地反问他:“你不急?”
裴知岁哼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可急的,之前那么多年都挨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
少年尹秋生收回视线,低低的叹了口气,道:“没有时间了。”
“什么意思?”
“尹秋生很快还会来找你的,”他抬眼看着这一片空茫之地,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明显的急切,“若不能在那之前毁掉所有的神骨,你根本毫无胜算。”
裴知岁轻飘飘地“哦”了一声,调子拖得长长,“原来是怕我输了,毁了你的大计。”
“不过你急也没什么用,”他微微眯起眼,有意无意道:“神骨封印在长宁上空的云天境中,这云天境的归属乃是长宁流丹阁,除却流丹阁内门弟子,寻常人根本无法出入云天之上。我一届凡人,又没那手眼通天的本领,连御剑都要靠别人带,如何能去得?便只能听天由命咯。”
“……你试探我。”少年尹秋生低声道。
“啊,太明显了吗?”裴知岁故作惊讶地睁圆了眼睛,笑容毫无歉意,“不好意思,不常干这种事,下次注意。”
少年尹秋生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流丹阁每三年会有一次门派大比,优胜者会有一次进入云天境借丹火的机会。”
裴知岁歪头看他,笑而不语。
见他如此,少年尹秋生只好接着道:“你们去长宁城南最大的酒楼,寻一位姓秦的人,只需告诉他你们的来意,他便会想办法送你们进流丹阁。”
“你很了解长宁。”
“是啊,我很了解长宁……你知道为什么吗?”少年尹秋生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起来,他轻轻念着长宁这两个字,仿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故事。
最终,他微笑起来,缓慢而怀念地说:
“那是,是她的故乡。”
*
裴知岁睁开眼,发觉自己正枕在楚寒衣腿上,身上盖着他的外袍。
他睁开眼,视线缓缓聚焦,柔和的日光顺着窗子倾泻进来,映得满室春意融融。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楚寒衣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醒了?”
裴知岁眨眨眼,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他的腰腹,闷闷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楚寒衣替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长发,问他:“还好吗?”
裴知岁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埋在楚寒衣怀里蹭了蹭,语气软绵绵的:“感觉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楚寒衣垂眼理着他铺开的长发,瞧他像只黑猫似的往自己怀里钻,不自觉便要扬起微笑。
距离他们离开云崖,已过了半月有余。
而这短短半月之中,北域南渊可谓是风云变幻,大事频出。
首当其冲的便是北域神骨被毁,此事一出,除却排在前头的那三阁,北域中大大小小的仙门都各自派了弟子前往云崖探查消息,仿佛是要亲眼见上一眼遗骸才能彻底接受神骨被毁这一事实似的。一时间,各方人马齐聚云崖,然而奇怪的是,云崖之外不知何时被布下了一道全新的禁制,来自深海之下的浩荡灵流代替了神骨禁制安安稳稳地护住了云崖,将无数窥伺的目光挡在了外头。
紧接着便是南渊易主。偌大一个临渊十二城上上下下都对此讳莫如深,无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道是在一个月夜,赤衣墨发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临渊城中,他泰然自若地坐在主殿之上,光裸的足腕下踩着的是上一任南渊主已然冰冷的尸体,面上覆着的银白面具比月光更冷。
彼时的楚寒衣隐去了灵息与身形,他站在距离裴知岁最远处的角落,看着大殿上站着的十二位城主从蠢蠢欲动到心甘情愿俯首称臣,满地血色之中,唯有那人身上洁净如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下跪了一地的人,神色睥睨,笑意傲然。
楚寒衣并不是第一次见他在南渊时的模样,但没有哪次如这次一般令他印象深刻。
“发什么呆呢?”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楚寒衣回过神,才发现方才还埋在自己怀中的人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正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前几日在南渊的模样。”楚寒衣如实道。
“是吗,”裴知岁莞尔,一只手不安分地绕着楚寒衣垂在胸前的长发,慢条斯理道:“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回南渊。毕竟我如今可是前途无量的仙门首徒,又不是穷途末路了,实在没有非去南渊不可的理由。”
“你有自己的人生,除却生死大事,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楚寒衣很轻的摇了摇头,道:“若你与我在一处,反而叫你舍弃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会愧疚。”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所以你当年是走投无路,才去了南渊吗?”
“也许是吧,”裴知岁含混应了几声,“太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他这般的回答显然是不愿再提当年之事,楚寒衣虽有心想多了解一二,却也怕坏了他心情,便没再追问下去。
裴知岁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一双手忽然发力,拽着他的领子将人拉了下来。
鼻息相闻的距离,裴知岁俏生生的冲他眨了眨眼,微微仰首,润泽的唇瓣贴上他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