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为什么？”余昼质问他，“我无法理解任何放弃自己的人，你明明有得选，为什么要选死路？”
“因为没有活路。”安和意答得平静又冷酷，“没有向导，终归要死，与其垂死挣扎，让大家都紧张，不如远远的死在太空里，不打搅任何人，不给任何人添乱。”
添乱。
这个词汇瞬间激怒了余昼，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喷薄欲出的怒火在身体里点燃出烈焰，烧得他心口发疼，眼前发红。
“余昼？”安和意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一时有些慌，伸出手，又犹豫着不敢碰他。
“我没事。”余昼冷冰冰的回答，他的怒火不是冲着安和意去的，只是一时间摆不出和善的态度。
珍珠蚌在精神图景内张开蚌壳，余昼再次以精神力清除负面情绪的办法强行控制住了情绪，他想起美拉德星上那位医生的诊断，恐怕那是真的，自己并没有打从心底里接受向导身份，导致他的向导能力作用得后知后觉，总是先产生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情绪变化，然后才用向导能力调控情绪。
其他向导，比如那个变色龙，输的那么惨，还能没事人似的开嘲讽。
余昼冷静下来，试图商量正事：“端阳……钱多多元帅他们，具体打算做什么，你知道吗？”
安和意想了想：“大概吧，我猜他们是想争取更大的权力，可能是想推翻‘SSS级觉醒者管理方案’。”
余昼皱眉：“那是什么？”
安和意：“基本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些，SSS级觉醒者听从联邦任命，军部调派，不能永久结合，信息保密之类。”
余昼：“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如果让我们掺一手，肯定还是冲你的，你怎么想？”
这个世界就这样，SSS级最有价值，并且永远有价值。
安和意微微皱眉：“余昼，你不必考虑这些，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比如种菜养m……”
“听着，”余昼打断他，神情冷淡，“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同你结合，也不会看着你死，这不是和我没关系的事，你记住。”
橘红的赤星光辉映照在安和意深蓝色的眼睛里，大海笼罩在落日余晖中，余昼的脸映入瞳孔，映入倒映着落日的海面，若隐若现，美得不真实。
安和意说：“你的朋友，林珑被虫群包围的时候，你去救他了。如果是我被包围，你也会……”
余昼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也会救你。”
第76章 以拨千斤
热风刮过地表，暴露在风里的皮肤被吹得生疼。
安和意找端阳要了地图导航，顺着指引走：“接待处有提供给外来人员的临时住宿区，也供应自然食材。”
余昼跟在他身后，想起一事，问道：“之前，端阳说的，那个‘呼唤’是怎么回事？”
安和意平淡的道：“也没什么，从我觉醒后，每次入睡都有感知，有点类似感知梦，但没有那么清晰，我能感觉到是命定者的呼唤，但很遥远。”
余昼算了一下时间，惊讶道：“这么久？可我那时候才刚出生，离觉醒还有十八年，你就没想过可能是别人吗？”
安和意：“所有相合性超过80%的向导我都约见过，不是他们。”
余昼咋舌不已，老实讲，他心跳有点快，他听过许许多多描述命定者关系多么多么神奇的话，但从没想过能这么神奇！觉醒者，同时踩在物质世界和精神维度的神奇存在。
“那你怎么确定是我的？”余昼想起自己入驻TM23那天南军医说过，安和意是特意去康回星的，“我在学校那时候，你是专程来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安和意说：“那次休假前我出战了，南军医给了我一管你的信息素，我使用后做了感知梦。”
余昼顿时想起，入学一年后的某天，辅导员私下找自己说，有个特殊病患需要一管向导信息素，提供者可以加2学分，自己当场就答应了，生怕白捡学分的机会落不到自己头上，嗯——很可以，扔出去的回旋镖终归是要扎在自己身上。
不过，感知梦？
余昼追问：“什么样的感知梦？”
安和意飞快地瞥了余昼一眼，耳根微红，余昼无知无觉，满脸认真。
在觉醒者的常识里，这个问题和“你脱光了让我看看大小”没有区别。
他怎么又这样！明明是他自己说不结合只做朋友，偏偏要问这么暧昧的问题！这个人真的是……他到底有没有常识！安和意心里暗暗气恼，不说话。
余昼发出一声催促的鼻音：“嗯？”
安和意心里憋气，闷闷不乐的回答道：“我在梦里，感觉到清新的海风，晴朗的光线，柔软的白色细沙，还有温暖的海水……非常平和与安宁。醒来后，身体自动分泌了大量哨兵素，精神图景有所好转。”
这不就是自己精神图景的景象吗！余昼惊叹：“还真是感知梦，太神奇了，那时候我们物理距离至少也有几万光年吧？感知梦竟然是不受物理距离限制的吗？”
简直像是发生在另一个维度上！或许感知梦是双方的精神体在精神维度中进行了接触？而精神维度不受物质条件制约？
联邦现在对精神维度的研究仍然笼罩在迷雾之中，相关工作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但始终没有取得突破性的成果。类似的说法不是没有学者提出过，但因为样本稀少，还一直停留在猜想的程度。
安和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感知梦是比较隐私的话题……你以后不要再随便和别人谈论。”
余昼沉浸在思考里，没有察觉安和意隐忍不发的情绪，只是随便应了一声，又继续问道：“现在还有‘呼唤’吗？”
安和意沉默一瞬：“还有，很清晰。”
余昼也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又问：“你晚上有入睡吗？”
安和意不说话。
余昼就知道了，他不睡，一时间又想吸气冷静又想叹气伤神：“这么硬撑着不睡，你能挺多久？”
安和意不说话，他最长的记录是一年没有入睡，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他现在学会示弱让余昼心软了，但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余昼不仅会心软还会愧疚难过——这没有意义，余昼心硬如铁，不会因为愧疚就松口答应结合，那就没必要说出来让他难过。
余昼很无奈，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假装不知道放着不管，他良心上实在过不去：艹！放下个人道德，享受轻松人生。这道德怎么就特么的放不下呢！
安和意不想再让他纠结，生硬的转移话题：“马上就是当值士兵换防的时间，我们在防区出口等着吧。”
余昼：？
安和意带着他拐了个弯，停下了：“到了，就是这里。”
平平无奇的金属闸口，内外四个军用机器人担当警卫，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闸口内里是大片大片平整的停机坪，边上还有几处金属地堡，关得严严实实。
余昼左看右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我以为我们要去接待区。”
安和意语气淡淡：“等人。”
余昼：？
安和意抬头看：“来了。”
余昼也看见了，从地平线那边飞出来三艘军用飞艇，落在停机坪上，飞艇门开了，挤挤挨挨的士兵们下饺子似的往下跳，金属地堡也打开了，往出走人。
安和意要等的人是在这些士兵里吗？余昼远远望着那些人，忽然瞅见一张熟悉的脸，惊喜的睁大眼睛：“啊，是林珑！他在这里服役吗？”
安和意侧身看着他，轻轻的道：“你去和朋友玩吧，我在接待处等你。”
话音落，他转身快步离开，余昼下意识的回头看他的背影，安和意走得很快，一晃就消失了。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这个人轻轻的说话声，像夕阳余晖下清亮的竹笛乐音。
你去了会高兴。
余昼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啊啊啊！昼昼昼！”一个娇小的身影发出一连串尖叫，直直冲过来，余昼立刻回头，微蹲马步，气沉丹田，双臂打开，准备迎接中型犬的猛扑。
林珑冲到他身前，没有丝毫迟疑，张开双臂，跳进余昼怀里，纵使早有准备，余昼也险些被他冲倒！
嚯！这家伙，身高体重一点没变，力气大了不少！军队就是锻炼人呐！
久别重逢的欢迎仪式后，林珑跳下地，兴高采烈：“你终于来了昼！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几乎都在DL13，就你一直没出现，我还以为我们以后都要分开了，还好你来了！”
“啊……”余昼有点无措，不知道要怎么跟林珑说明，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况且他也不是DL13的人，大概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主要是签了很多保密协议，很多事情根本不能说。
一个高大的哨兵沉默的站到林珑身后，面罩下是一双沉静的翡翠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