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微臣,柳清宁。”
“微臣,许惟一。”
二人道:“见过殿下。”
师离忱只觉得这二位有些倒霉,明明早熟读了四书五经,还要跟着他一起重新上一遍国子监。
而且父皇既然送来了,没让他挑,也就是不许他换的意思。师离忱压了压唇,让他们起来,“坐。”
芽姑给他们上点心,笑呵呵道:“先吃些东西垫一垫,等会儿乘马车出宫,在国子监劳二位多顾着些殿下了。”
柳清宁一板一眼道:“会的。”他眼睛扫过师离忱,很快低下头,有些不自然地抓了抓袖口。
许惟一比他诚实多了,一边吃点心,一边盯着师离忱,哇道:“我还没见过殿下这么好看的娃娃,前些日子看了本书,书中说什么‘粉雕玉琢’大概就是殿下这样了吧?”
被他一说,气氛松快了不少。
师离忱咽下口中的汤,等乐福安给他擦完嘴,才说话道:“我不是娃娃。”
“微臣的意思是,殿下很漂亮。”许惟一道。
乐福安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小殿下是世上最好看的,合该配世上最好的东西。”
师离忱恍然,眨了眨眼抬头看乐福安道:“……那我可以多吃一点葡萄冰水汁了?”
“……”乐福安板下脸,“不行。现在日子本来就冷,再吃冰水……小心闹肚子。”
师离忱鼓起脸,闷闷不乐地哼了声。
芽姑在旁边笑话他,“小殿下又闹脾气了,上回殿下偷偷去小厨房叫御厨给你做冰水,偷喝了两碗,闹了一晚上你忘了?”
这种糗事也拿出来说。师离忱恼怒,脸上带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叫她:“芽姑!”
“好了好了,奴才不说了。”芽姑讨饶,“小殿下宽恕。”
师离忱冷哼一声。
……
闹了一会儿,套好的马车过来接送。皇宫本不该有马车行走,是皇帝单独吩咐的结果。
也不需要什么理由,要是靠师离忱两条腿走到宫门口,走到国子监下学恐怕都还没走出宫门。
乐福安在前头驾车,一路送到国子监门口。芽姑抱着师离忱下车,对上乐福安担忧的眼神,她道:“……下学就回来了。”
乐福安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一想到殿下昨儿还在襁褓,今日就能上国子监了,咱家就感慨。”
柳清宁和许惟一揣着袖子跟在后头,风吹过来,显得二人身形单薄,师离忱低眼发现柳清宁耳朵尖被冻红了。
他想了想,在芽姑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芽姑不找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二人,也悄声对师离忱道:“知道了殿下。”
“……”
国子监授课六人一学堂,开蒙识字,君子六艺。
师离忱是屋中最小的,国子监祭酒也摸不准圣上的意思,只能多照顾些,尽力授课。
然后祭酒发觉,六皇子学得快,并不需要特意多解释几遍,也就放下一颗心来。
芽姑不能进国子监,在外头等,下学后瞧见走出来的师离忱,赶紧迎了上去,“小殿下,感觉如何?”
对于国子监,师离忱的印象算不上差,但也算不上好。一整日的课上下来,他困乏地紧,打着哈欠道:“好累。”
芽姑心疼坏了,往师离忱嘴里塞了颗果脯,酸甜可口,“也不知圣上怎么想的,让殿下这么早就来国子监,殿下有遇到大殿下和四殿下吗?”
师离忱耷拉着眼皮,迷迷糊糊道:“没见到。大皇兄和四皇兄的院子和我隔了好远……”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渐小去,已然疲惫到了极点,等不到回宫了,先趴在芽姑腿上睡着了。
芽姑心疼地理了理他的头发。
马车外传来乐福安的声音,“殿下怎么没声了?”
“睡着了。”芽姑应道。
她怕惊扰了师离忱,手中动作放得很轻柔缓慢,仔细检查着师离忱手脚上有没有受伤,看着还是白白嫩嫩的,她才松了一口气。
*
第二日去国子监。
回宫前,师离忱给两位伴读送了两件合尺寸的防风大氅。
芽姑道:“里面皮绒厚实,下雪也不会冷着,二位公子莫要推辞,是我们殿下的一片心意。”
“……”
柳清宁与许惟一愣怔片刻,随后郑重地朝师离忱行了个礼,师离忱笑弯了眼道:“二位学识深厚,往后多年还要一同进退,有些不知事的地方还要二位多指教才是。”
柳清宁低声道:“殿下言重。”
许惟一欢喜地披上大氅,扬眉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不给殿下丢人,来年科考拿个功名给殿下长脸!”
师离忱嫌弃道:“功名那是给你自己考的,真要谢我就多给我带点果脯。”他看了眼芽姑和乐福安,哼道:“他们老管着不让我多吃。”
“哎哟我的殿下。”乐福安一拍大腿,委屈道:“吃多了您牙疼啊!适量而食。”又对许惟一道,“可别听殿下的,不能给殿下送果脯。”
师离忱急了,“福安!该打!”
跺了跺脚,就迈着短腿追过去扬手要打人,打又舍不得打重,他本身力气也不够大,几下打下去,自己手心反倒红了。
乐福安装得很疼,哎哟哎哟的求饶,“别打了殿下,奴才知道错了,哎哟殿下可疼呢……”
芽姑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去,握着师离忱的手心看了两眼,扭头骂乐福安,“你个皮糙肉厚的,把殿下手心都打红了。”
她回头对上师离忱的眼神,心都软了,笑道:“吃,不就是果脯,殿下还没换牙呢,偶尔多吃两个不打紧。”
师离忱这才眉开眼笑。
一旁柳清宁和许惟一也看得笑开来。
第91章
“小殿下,抬手。”
芽姑笑眯眯地哄着师离忱,给师离忱穿上适宜的外氅。时至今日位置,殿下已经在国子监读了整整三年的蒙学。
她一边替师离忱梳着头发,熟练地将细腻长长的卷发抹上香膏,梳成一个漂漂亮亮地发样,打上金灿灿地发扣,收拢小束垂坠的发丝。
看着安安静静地小殿下,她忽然想起曾遇到圣上召见国子监祭酒的场面,她去奉茶,听国子监祭酒曾说过——
殿下聪慧,蒙学一看就懂,尤其是在识字后自己翻看四书五经,偶有不懂稍加点拨便能举一反三,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还懂得避锋芒,不争抢,是个极好的孩子。
当时圣上说了什么?
圣上只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道:“避锋芒,不争气……朕的孩子,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
谈话间,曾扫过她一眼。
芽姑心下隐隐不安,直到听见师离忱轻声呼唤,“芽姑,芽姑,好了吗?我上国子监要迟到了。”
“是奴婢的错。”
芽姑回过神来,赶紧重新挂上笑容,将最后一个发扣戴上,轻声哄道:“小殿下,弄好了,芽姑抱你去好不好?”
六岁的师离忱身形已经开始抽条,并且已学起了君子六艺,有授课武师,不过他骨架小,哪怕是被芽姑抱起来,看起来也好像没长开多少。
他搂着芽姑的脖子,有些害羞地红脸,“芽姑,我六岁了……不能再被抱来抱去……”
说话声细弱蚊吟,又羞又恼,不仔细听还听不出他到底在讲些什么。
乐福安耳朵灵敏,不等芽姑反应,便边绕进内殿边打趣道:“小殿下这是知羞了!”
他笑呵呵地捧着一个热乎乎的饼子塞到师离忱手中,这是每日都必备的。
小殿下喜欢多睡一会儿,起来时要赶去国子监,便会来不及用膳,殿下又挑嘴,寻常东西根本不入口,脾气倔起来就算饿着也不会吃不想吃的东西。
乐福安绞尽脑汁,想起了家乡那香香脆脆的烤馅饼。
那玩意虽普通,也算不得什么珍贵物件,不过一点肉沫小菜,和一点芝麻面粉,入口却是有嚼头和香气,还能填饱肚子。
也幸而,这玩意能得小殿下青睐。
故此,每日清晨的小殿下咬着热乎乎的馅饼,坐在马车上,这般慢悠悠地去往国子监。
芽姑瞪了眼乐福安,小声骂道:“明知小殿下脸皮薄,你还说这种话,该给你缝嘴,小殿下就乐意让我抱。”
乐福安哼了声,“得了便宜就偷着乐吧,咱家不和你一般见识。”
小殿下四岁往后便鲜少让他们抱,说是八弟和十一皇弟都自己走路,他不能如此例外。
今天倒是反常。
师离忱搂着芽姑的脖子,去殿前乘车的路上,悄悄窝在芽姑耳边道:“……芽姑是不是有心事?”
芽姑一惊,随后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殿下多虑了,芽姑刚刚是在想,宵夜是该给小殿下备甜米羹还是小馄饨。”
“都不好。”师离忱摇头。
这会儿小殿下哪里比得过一个在宫中生存多年的女官,轻而易举便被绕开了话题。